《老道的古著店》1

Chapter 1  _ 新工作

我真的需要這該死的一小時一百六十八元。

看了一下存款，雖然有七家銀行帳戶，但沒有一本簿子能為自己做合理的資金調度。儘管泡麵吃得是挺順口，考慮到無法接受一條吐司吃一個月，以及那過份的煙癮，我還是得去找一份兼差的工作以滿足生理需求。

那天我氣喘吁吁的爬上位於五樓的面試間，一邊思考著，自己真的有辦法以32歲的高齡去做這個勞力活嗎？高齡？想一想又嘲笑了自己一番，會搞到這種境地還不是我本人造成的。

不得不說我還是選擇承認自己懶惰，相較於五層樓高的牛排館，位於一樓的古著店簡直太便利了。

陽光穿透窗戶輝映著那揚起的塵蟎，實在太夢幻，還讓面試官那一口凌亂的牙有了更多的層次。整個面試過程只有十分鐘，說要三天後通知，也縮短成三十分鐘，我從來不知道面試官的決策邏輯到底是什麼，可能是緣份吧。

因此我正式開始了打工人生。

＊＊＊

由於白天還有另一個正職的工作，所以我在古著店的班通常是晚上，除非假日。這時候店裡的氛圍已經不像面試那天，昏黃的燈光取代了自然光，讓人能更著重在店裡的氛圍，而不是被天氣影響的心情，所以我緊繃了起來，第一天上班要好好表現。

主管理查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不可思議，當他在跟我交辦工作的時候，他的思緒已經在下一件要交辦的事情上，或者是下兩件。他帶我走遍了古著店的上上下下，還能一邊處理店裡的雜事，一邊教我。正當我覺得快要記不起這麼多繁瑣的工作事項時，理查跟我說他講完了。

我真是鬆了一口氣。然而下一秒，他遞給我一本厚厚的冊子。

「這是店內商品的貨號、品項、及庫存，你拿回家好好記下來，下週考試。」

他絕對是一個懂得操弄人心的狠角色。

而大山就不是這麼靈活了。在破冰的閒談間，得知我們過去都曾在一間制度嚴謹的A集團工作過，說實在，那裡真的傳授了許多「如何當一個好員工」的秘笈，可能實在太好了，導致大山雖然現在人在古著店，心之所向都在過去。

「你可以隨時過來操作POS機、打開錢櫃，不像過去集團的嚴格規定，什麼都不能動。這裡自由到我現在還有點不適應。」大山在言詞中夾帶抱怨，邊教我將紙板夾進衣服裡。

懷舊也沒什麼不好，衣服折起來順就好。況且這裡還是古著店。

古著店裡的一切，看起來乾淨、整潔、秩序，雖然店小小的，除了身為一個新人的心理壓力之外，一切都讓人感到放鬆。店內的裝潢我也還算喜歡，只是有一個神秘的地下室，讓我有點好奇。它位於員工休息室與店面之間，這是理查只用一句話帶過的地方，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但經過時我還是會偷偷瞄一眼，然後就把眼神飄開。原來我也是被好員工秘笈制約的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這讓我想起我那被祕笈所掩蓋的記憶，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就是上班第一天地下室有一個人在睡覺，看到我們經過，他跳了起來。理查跟我介紹，那人的名字叫毛毛。

毛毛？

「因為這個人脾氣很差，」理查用平靜的語調表達一個偏負面的人格評價，而且在當事人面前，讓我有點搞不清楚他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你不要隨便惹他生氣。」

「對，我生氣的時候會像貓一樣炸毛，所以叫毛毛。我脾氣真的很差，不好意思。」毛毛以古怪的方式吿示了他的差脾氣與名字的關聯後，接著是有禮貌的道歉。

我再度感到混亂。

「他是小米，今天第一天上班的新人，不要欺負他。」理查又再次強調了毛毛的攻擊性。

「你好，我是小米。」我選擇用最平淡又安全的方式自我介紹。

在還沒有看清楚毛的生長走向之前，保持距離觀察應該是明智的選擇。目前觀察到他是把古著穿搭得最得體的同事，是一個很懂得打扮的人。不過後來我跟毛毛沒有什麼交集—在第一次慌亂的照面之後。我得知他好像在管理地下室的某種業務，我只要負責把客人帶過去就好。後來這項業務也隨著疫情影響，不了了之。

一天接一天的上班，我發現要記的東西真的好多，而且我完全不懂穿搭打扮。一件衣服如果有十種穿搭法，十件就有一百種穿法。如果又進了新的衣服，那麼就會突顯我的衣Ｑ跟數學有多差，別說還要跟客人推薦衣服了，腦袋根本轉不過來。

我以一個新人的角度請教阿成以上的疑惑，阿成胸有成竹地跟我說，放心吧，輕輕鬆鬆就能搞定，「就算現在一次來一百個客人，我也能讓每個客人都滿意。」

原來阿成過去在主流服飾量販店上過班，盤點、客人數都不是這間小小的古著店能比擬的，我對他投以崇拜的眼神。

「而且我過去當兵時還當過蛙人喔～」阿成露出小小的牙齒、跩跩地笑著說。

聽起來他真的超屌的。

＊＊＊

古著店就這樣正常的運行著，我努力地當好那個時薪不到兩百元的齒輪，整理衣服、引導客人、介紹商品、盤點補貨。

理查、大山、毛毛還有阿成這些同事們，即使年紀都比我輕，他們對古著的研究與了解，於我這個每天對著電腦和影印機的日間上班族來說，就像是高山一樣令人景仰，光是這點，他們不用做什麼就得到了我的尊敬，也讓我自慚形穢。

經驗與知識是可以慢慢增加的，我告訴自己，可以一邊賺錢，一邊學，保持平常心。

而這間看似普通不過的服飾店，又因存而不在的老道，姑且稱為薛丁格的老闆吧，更為這裡添加了一抹神祕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