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鍾愛的終將迴護我們──《超難搞先生》

所鍾愛的終將迴護我們──《超難搞先生》

吳患-avatar-img
發佈於觀望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為之死,為之活,為之寧可超克痛苦,活得更有人樣。這大概是一部浪漫電影。(圖源:Netflix)

為之死,為之活,為之寧可超克痛苦,活得更有人樣。這大概是一部浪漫電影。(圖源:Netflix)

爛片名,好電影。像俗濫或純下飯的搞笑命名,當然喜劇不是錯,但離題是啊。

《超難搞先生》主旨:主角奧托,行至暮年,人生階段任務全結束,痛失所愛,緣分已盡,回望人生,扣除鍾愛及共度的一切,也並沒有什麼好緬懷。因為當事物之價值,全與一個人有關,那麼真正的價值就來自那個人,有一有萬,失去一,就等於全無。

所以奧托很「難搞」,因為他心理不想,生理不必,再留意這個放眼望去,將始終更迭,由個體和個體性交織的社會網絡。他拒絕新關係,拒絕配合新事物,譬如他去買繩子,計價單位九十公分,不以三十公分,於是他要一百五十公分,商店只能賣他一百八,多收錢、多拿繩,沒關係,但他不要。

他不要多的繩子,也不要旁人補差價,不要取巧,不要通融,就要用合理的價格,買到一百五十公分的繩子,保守又固執。他拒絕改變,時代一如往昔在他前頭,他拒絕跟上。為什麼?因為他改變夠了,他老婆死了。沒有什麼能逼他接受或調整自己,他也想死了。

言說至此,你就諒解那個為電影譯名的傢伙,需要用戲謔表象,包裝沉甸本質。可能有效,誰知道呢。總之奧托帶著繩子回家。

他早起,撿社區垃圾,挪移亂停腳踏車,對踐踏草皮的白痴駕駛發脾氣,關好鐵欄,去上班。工廠歡送他,他憤懣又困惑:我被刪減工時,徒弟變主管,只能訕訕領錢走人,有什麼好慶祝?嘎嘎同事切蛋糕,在他臉上劃十字,誰他媽把人臉印蛋糕上啊?所以他轉身離開,同事也不在乎。

他再度到家,在地板鋪報紙,把買來的繩子鎖上天花板,形成尺寸恰好的繩圈。繩圈套到脖子上。但等等,對門來了新家庭,天殺的男主人開車技術很爛,輾壞草皮,還沒有證件。所以他衝出門,釐清狀況,從指揮協助,變成親自幫忙倒車,彷彿前幾分鐘要上吊的不是他本人。

匪夷所思,理所當然:我要維護社區的品質及安全,這是公事;強烈悲傷到需要自殺,屬於私情。公私衝突,公事為重。所以我就算要死,有小孩的新家庭,也最好不必看見繩圈。

在他行將就木的生命裡,自殺是唯一重要的事。因為自殺等同與所愛團聚,或至少是個解脫。然則,他也有那麼點想活著,所以橫亙在他與死亡間的事件,無論相對多瑣碎,多令人不耐,其實他磨磨蹭蹭也就順應著。他不夠堅定,但確實迷惘,而這恰恰就是死亡前的必經階段。

他準備上吊,鄰居卻拿巧克力燉雞來。他吃一吃,吊上去了,結果鎖得不夠緊,摔倒在地上。往後的篇幅,他會持續嘗試自殺,過程想起他與妻子的往事,又被各種意外耽擱,乃至勇氣消褪,悲傷地活著。一而再,再而三,像上帝不讓他死,或者就在這些意外和回憶中,明悟猶如他喪子、半身癱瘓,卻仍舊熱愛協助並接納他人的亡妻所說:「你很憤怒,而且悲傷,但我們得繼續過活。」

因為那麼美好的妻子,克服自己的被傷害,花了餘生勸他,不要憤怒了,要好好過生活。所以他照辦。妻子不在,他還是照辦。因為妻子說得很對,生活就要活得快樂與利他,是他不能堅強執行,或者根本也無關乎對錯,那麼愛他的人,要他保持呼吸、愛別人,他沒辦法拒絕她。

為之死,為之活,為之寧可超克痛苦,撫平一切陣痛褶皺,活得更有人樣。這大概是一部浪漫電影。最終,奧托安詳離世,遺產留給那個奮力打擾他,讓他重新信任他人的墨西哥移民,也將他盡責、愛護群體的品質傳承下去。啟發是什麼呢?所鍾愛的終將迴護我們。

avatar-img
吳患的沙龍
12會員
40內容數
集成曖昧、模糊,不能簡略陳述的情感。
留言
avatar-img
留言分享你的想法!
吳患的沙龍 的其他內容
我們能否做個隱士。或者,僅僅物質和經濟層面與人鏈結,不欲求,不受影響,獨身存在,拒絕愛情、友誼和親緣,至少,不將這些視為必要。那樣的人生如何有意義。人的生命真的有意義嗎。有非得完成的成就,獲得的事物,先天的使命嗎。我們能否承認荒謬,與荒謬共存?
展現人殊異的部分,以及共通的部分,快樂地討論一些悲傷的事,也是一種語法,或許是更好的語法。生活好累,大家只想笑笑,而居然笑著笑著還能懂些看似高遠的事,關心一下自己生命以外的事,豈不是很好嗎?
然則,開頭、結尾,男性、女性都被宰制和物化,那麼真正需要被攻擊的當然不是性別,而是那種結構和心態,姑且就稱霸權。或者換個簡單說法:是因為我們自私。自私想要快樂,自私想要滿足,自私所以忽略他人的處境和感情,罔顧公平,使役他人。我得利的制度存在,就服從它;我得利的身分存在,就濫用它。
誰能忍受自己的一生被論斷?他不就忍了嗎。外人會始終評說,辯護或譴責,支持或反對。隨便。他有自己在律法、倫理,在世俗之上的困境要處理。他將原子彈提供給無從約束的國家機器,確切殺死十五萬人,此後無數晝夜,他夢見人類以他打造的武器屠光全族,該死的,不該死的,全死了。
《絕世網紅》描述看似遙遠的樣態,包藏簡單而諷刺的警訊:認同是貨幣。認同是選擇。認同需要被負責。
縱有特效出戲、演員醜聞等影響,《閃電俠》仍舊提供詼諧、感人的瞬間。它並非描述一位超人類如何以能力做到創舉,正相反,它講述的是人無論擁有什麼能力,有些事就是做不到。做不到,沒關係,因為思慮過往,可以得出結論:哀慟造就了我們。
我們能否做個隱士。或者,僅僅物質和經濟層面與人鏈結,不欲求,不受影響,獨身存在,拒絕愛情、友誼和親緣,至少,不將這些視為必要。那樣的人生如何有意義。人的生命真的有意義嗎。有非得完成的成就,獲得的事物,先天的使命嗎。我們能否承認荒謬,與荒謬共存?
展現人殊異的部分,以及共通的部分,快樂地討論一些悲傷的事,也是一種語法,或許是更好的語法。生活好累,大家只想笑笑,而居然笑著笑著還能懂些看似高遠的事,關心一下自己生命以外的事,豈不是很好嗎?
然則,開頭、結尾,男性、女性都被宰制和物化,那麼真正需要被攻擊的當然不是性別,而是那種結構和心態,姑且就稱霸權。或者換個簡單說法:是因為我們自私。自私想要快樂,自私想要滿足,自私所以忽略他人的處境和感情,罔顧公平,使役他人。我得利的制度存在,就服從它;我得利的身分存在,就濫用它。
誰能忍受自己的一生被論斷?他不就忍了嗎。外人會始終評說,辯護或譴責,支持或反對。隨便。他有自己在律法、倫理,在世俗之上的困境要處理。他將原子彈提供給無從約束的國家機器,確切殺死十五萬人,此後無數晝夜,他夢見人類以他打造的武器屠光全族,該死的,不該死的,全死了。
《絕世網紅》描述看似遙遠的樣態,包藏簡單而諷刺的警訊:認同是貨幣。認同是選擇。認同需要被負責。
縱有特效出戲、演員醜聞等影響,《閃電俠》仍舊提供詼諧、感人的瞬間。它並非描述一位超人類如何以能力做到創舉,正相反,它講述的是人無論擁有什麼能力,有些事就是做不到。做不到,沒關係,因為思慮過往,可以得出結論:哀慟造就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