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孩子都能如他所是，而非如我所願

除非必要，否則，我很少、幾乎沒有修改過小孩的作品。

約莫是因國小時期，有兩件事情我很在意，記到現在。

^{（換言之，這篇大概會寫很長）}

我很平庸，月考也都中段而已，

大約五年級的時候吧，發現自己美術能力尚可，

談不上多強，但在班上應該能排到中上。

因此在美勞課時，有過幾次被老師肯定的表現後，

對美勞一類的課程，產生了一點興趣和特殊情感。

某次作業，臨摹了言小封面的女主，素描。

^{（嘿對，我五年級就開始看純愛言小了XD）}

封面女郎的模樣我至今記得，

那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臨摹得超像、超美，

只是不知為何，畫畫或著色的時候，我總是下不了重筆，

比起同學的強烈繽紛，我的用色和筆觸都是相對柔和，溫溫的。

女主素描圖在課堂上沒畫完，於是帶回家修改加強，

正當就要完成之際，吳女士剛好看到那幅畫。

其實回想起來，會知道她應該是感到驕傲的，

因為我好像遺傳？延續了？一點她無師自通的畫畫天分。

但也因為這樣，她開始了她對我這方面的「指導」。

哪裡的深淺需要加強、哪裡的線條需要修改，最後，她拿起筆，反客為主，直接幫我「補強」。

為什麼會說反客為主？

是因到現在，我仍記得那個，站在吳女士身旁，看著她振筆勾勒的那個，不知所措的自己。

那不是……我的作品嗎？

那不是……我的作品了。

恰巧不巧，住在附近的一個女同學，剛好來家裡找我。

同學一進門，看到的就是吳女士正在「幫我作畫」的畫面，

她臉上的表情我也還記得：什麼嘛！原來妳不是自己畫的啊！

後來是六年級下學期，

畢業前夕，學校開了展覽，預計要展出各班的成果，

那年，我們班幾個美術能力不錯的，開始嘗試紙雕。

從平面紙雕，做到立體的紙浮雕，我們也確實學得不錯。

我雕了一幅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古典美人圖，半開大小。

對當時的我來說，已是大作，當然，構圖、配色仍是我的弱項。

展覽主要負責人是教務主任，最後檢查大家的作品時見狀，找了一些素材，開始在我的美人圖上「加料」。

還記得其中一個是將紅色尼龍繩，撕成更細的線條，分別貼在美人的四周，大概、或許是想呈現、彩霞的、效果？

還貼了一些其他東西，但尼龍繩已經讓我錯愕，其他加了什麼，我已不在意。

那、不、是、我、的、作品、嗎？

那、不、是、我、的、作品、了！

吳女士是好意，沒有錯，

同學只看到那個畫面，不知道前因，會有那個認知，沒有錯，

教務主任只是希望呈現更豐富的感覺，也沒有什麼不對，

累積上從小到大的感覺，當時的我，只是一次次覺得，

啊……原來無論怎麼努力，或表現再好，都是需要被指導、被修改的啊……

在畢業典禮當天，也就是展出最後一天後，那幅古典美人浮雕，連同所有作品，被丟了。至今都只存在我的心中，再找不回來。

幾個月前，我們帶著哥哥，到吳女士參與志工服務的圖書館參加一個手作活動。

帶著哥哥一起完成作品後，吳女士見我們選的顏色都是類似色，不夠出挑，於是最後，臨門一腳，又加了一筆。

後來，哥哥困惑問我，為什麼阿嬤要這樣？那就不是他的作品了。

我苦笑，對孩子（也是對我自己）解釋，她只是想幫忙。

說不出，那已經是我的本能了，

本能到，即便知道不好，也無法出言、動手阻止，眼睜睜看著自己孩子的作品，被動了手腳。

因為我已是本能地被修改、被指導、被不夠好。

同時間，想起了國小時的那兩件事，

我知道，自己遺失的，不只有那些……

這就是為什麼無法在臉書寫這些事情的原因。

因為這些都沒有對錯，單純就是回憶、感覺和體悟。

但我無法確定，看到的她，會不會想太多。

回頭看著孩子，

心中浮現某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

但願以後，「你能如你所是，而非如我所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