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什麼值得景仰之處,也許這正是事情有意思之處,他就是一般人,一個不問問題的共產主義者,或者說直到後來才被迫開始問問題,而且是得經過怎樣的震動才能讓他怯生生地走到問問題這一步。他是個平庸的無辜之人。
不過在極度理性的知識學養之下,他卻諷刺地也是一名狂熱的社會主義信仰者,夢想著藉由解開天氣的秘密,為建設社會主義盡一份心力。儘管政治與科學看似無關,他卻意外捲入1930年代的迫害運動,不只無法實現原本的理想,甚至失去了被稱為「同志」的資格。
《古拉格的氣象學家》像是一部紀錄片,作者奧立維‧侯蘭在機緣之下,接觸到范根格安姆在勞改時期,寫給妻女的信件,並且開始挖掘這段故事。藉由考究信件、實地走訪與爬梳資料的過程,他重現了這位如今已名不見經傳的氣象學家,生命最輝煌與倏然殞落的時期,並以此為原點,輻射出許多同樣的命運,以及在這些逝者心中,逐步崩壞的理想世界。
然而,儘管是有趣的題材,但因為摻入過多作者自身的個人情感、引用段落的標示模糊,或許還有翻譯上的斷裂(且用字偏老派),這本作品並不是太容易閱讀的作品;而在描述人物時,喜歡先賣關子講一些看似無關的事情,再慢慢接上與故事主角關聯性的手法,有時也會令讀者感到困惑,並且需要花更多時間來理解作者想要表達的意思。
氣象學家的故事,以及其他所有在壕溝深處被槍決的無辜者的故事,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我們的故事的一部分,因為和他們一起被屠殺的,是我們(我們的父母,我們之前的一代人)曾經共用的希望,是我們曾經至少在某一刻相信即將變成現實的烏托邦。
任何人都是潛在的目標、死亡僅僅只是能夠被輕易取消的紀錄,受難者的人數就如同牲口般依照行政地區有對應的「配額」,《古拉格的氣象學家》所書寫的正是那樣的年代,其中對於受難者的唱名段落,更讓它具備了如同紀念碑般的意義。然而,這已經是將近一個世紀以前的歷史,如今史達林與其他類似的強人,依舊或甚至華麗轉身成為被懷念的對象,隨著過去的歷史被遺忘,重演或許也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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