焢土窯

俗話說年少輕狂，人年輕的時候難免幹過些許（或很多）蠢事，自己耍笨不打緊，最可怕的是身旁有人一同犯獃。

這事發生在國二的時候，我和另外三位好友，同學H、同學W和同學S，本來相約星期天去打羽毛球，不料當天所有場地早已佔滿，一行人敗興而歸，返程路經一片休耕的荒地，同學W看著成堆的土石臨時起意問要不要來焢土窯?畢竟回去也無事可做，說著便轉入田裡。

我們當中其實沒有人是真正有焢窯經驗的，只參與過清洗、包裝一類的雜活，搭建土窯是大人的工作。

「我記得先在地面挖洞。」

「要找一種特殊的泥土。」

「把柴火連同食物一起燒。」

「好像也可以用石頭。」

七嘴八舌討論一陣後最後決定分成兩組，我和同學H留下來蓋土窯，同學W和同學S則負責食材，幾人湊了錢，商議該買什麼，同學S率先開口：

「一定要有蕃薯，土窯蕃薯可好吃了。」

「重點要有肉吧，現在去傳統市場還買的到肉。」

同學W突發奇想，提議買幾罐啤酒。

「要不，弄點酒來?」

「不好吧，我們都未成年。」

「有什麼關係，反正同學S一臉老成，買酒不會有人懷疑。」

「之前我爸在客聽和朋友聊天忘了收酒，我偷嚐了幾口又不好喝，不如喝可樂。」

「你想去某某雜貨店對不對，老板認識我，到時候跟我媽告狀就慘了。」

見眾人反對同學W便不再堅持。

食材組離去後我和同學H開始搬運土石，不管土質是否合適照單全收，憑著想像中的藍圖堆疊，期間坍塌過好幾次。

我們所造的巴別塔建築同業看了一定會血壓飇高，姑且不論外形直聳朝天，沒有個窯的樣子，反倒像火山口，更離譜的是頂部根本閉合不起來，這是要迎來龐貝末日?我向同學H反應這個重大缺陷，兩人修修整整，始終不見改善，本來還想再堅持一下，無奈時間已近十一點半，只好做罷，臨時找塊木板擋起來。

沒過多久食材組回來了，同學S得意洋洋的說：

「有些東西從家裡帶出來的，實際上沒花太多錢。」

接過塑膠袋攤開，有玉米、地瓜、雞蛋、居然還有一隻全雞，令我不解的是為什麼會出現香腸，大概認為燒烤和焢窯差不多。

食材組轉過頭來注視我倆的精心傑作，表情明顯感覺不對，跟印象中的土窯有出入，卻沒說出口。

草草包好食物放進土窯，接下來就是盛大的點火儀式，小弟我恭逢其盛，彎下身，手伸進洞口摩擦打火機，火苗太短燒不著。

「行不行吶。」

同學W一把搶過打火機，將報紙捲成條狀點燃，扔進土窯，隨著煙霧飄起，火焰從縫隙竄出，全員一片歡呼，燒沒幾分鐘就想著要封窯。

「不是應該等燒到通紅。」

「再燒下去食物就焦了。」

四人合力將砂子覆在土窯上，哪邊冒煙蓋哪邊。

接下來就是等待，烈日炎炎，每個人都無精打采地四處晃悠，除了氣候的因素外，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錯過中餐時間，大家都餓了，本來想先買些點心先墊墊肚子，同學H提醒，窯裡正悶著美食，等會兒吃不下就浪費了，雖然飢餓難耐，不過沒有人願意當叛徒。

剛過下午兩點，大家就迫不及待開窯，扒開砂土，因為餓得發慌顯得更加賣力，兩眼放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在盜墓，待看到銀白色的物體才如同考古般小心翼翼地挖掘，一件一件向外丟出。

「燙喔！」

鋁箔紙傳來的熱度讓人不停地在左右手往復拋接。

折開包裝，熱氣騰湧而出，各人如同祈禱般靜默地低頭咀嚼手中的食物。

玉米熟了，粒粒金黃飽滿，忘了塗奶油不然會更香。

雞蛋破了好幾顆，或許包的時候要多浸點水。

地瓜半生不熟，沒有記憶中的綿密口感。

香腸不是很確定，餓昏了什麼都能吞下肚。

問題就在於那隻雞了，只有表面燒透，咬下一口絕大部分是生的，雖然主食不盡如人意，大家還是興奮地將半熟的窯雞依四角拉起，擺出大鵬展翅的模樣合影。

結束後把沒熟的食材分了，各自返家。

據說當晚回去每個人都了拉肚子，但隔日上學全都裝作沒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