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龍生九子,祝家卻有九個女兒。
祝老爺是位成功發達的商人,金銀財寶、人脈累積了巨多,卻沒有半個親生兒子能繼承。正妻祝夫人年輕時遲遲生不出一男半女,祝老爺因此娶了好幾個年輕貌美的小老婆,卻偏個個生了女兒。祝夫人到將近半百年紀時,竟然懷上了,但生出來還是個女娃;那便是祝家的第九個女兒,祝英台。
因為是嫡出關係,祝英台從小特別受父母寵溺,被當男孩子養大。因此她個性天真爛漫,不拘小節,特別厭惡禮教。「為什麼我不是男兒身?」祝英台常常抱怨。當她長成至16歲時,闖下的禍、搗的蛋,早就不可勝數,著實讓祝家主公主母頭疼得很。
「九妹呢?」一天,祝夫人氣呼呼地到處找祝英台。丫鬟們紛紛屏氣凝息,不敢說漏一個字;祝夫人鷹眼一掃,便知了端倪。「九小姐又偷跑出去玩了,是不是?」
丫鬟們嚇得紛紛跪下討饒。祝夫人嘆了一口氣:「這野丫頭,究竟哪天才會懂事呀!」
話說祝英台帶著貼身丫環青梅,穿窗翻牆,跑出了禁錮人的祝家大宅院,到了大街上。街上熱熱鬧鬧,賣包子的、煮餃子的、酒肆飯鋪、賣小玩意兒的,人來人往,大千世界。祝英台深吸一口街上的煙火氣,臉上浮出明亮淘氣的笑容;而丫鬟青梅最怕看見這種淘氣笑容,那意味著小姐腦筋不知道動到哪裡去了。
「小姐,我們玩一下下,就回去吧!免得夫人又要罵人。」青梅膽子小,怯怯地拉英台的衣角。
「怕什麼!」祝英台咧嘴一笑,「走!練劍去!」
祝英台長得美,卻非那種沈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她一臉英氣蓬發,頗有江河落霞、皎月無瑕之態。她一身湖藍連身裙,頭髮隨便綰了一個髻,命青梅捧劍隨行。主僕倆穿過大街小巷,來到「永康寺」。他們沒有推門入寺,而是沿著寺牆一路東走,來到一處少人知道的竹林。
「這兒挺好!要不是表哥上次說了,我都還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好地方呢。」祝英台打量著竹林,便開始解裙子。青梅嚇得忙四下張望,幸好無人。「小姐,人在外面,不能如此任性。」
「哎,有你幫我把風,我不怕什麼。」祝英台解去裙子,裡頭原來穿著一件褲子。
「我要來好好練練,最近自己練成的『落英劍』。最多練一個時辰,我們就回家,別擔心。」
且不多說祝英台如何熟練劍法,又是如何用功練習,一個半時辰後,主僕二人偷偷溜回祝家大宅。才進了自己的繡房,其他丫鬟們趕緊迎上去,忙提醒夫人找她等她了多久。
「哎呀呀,這可不好啊。」祝英台嘴裡這麼說著,臉上神情全然不擔心。
等祝英台整裝好,去向父母請安,祝夫人臉仍帶有微微的怒意,但一見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煙消雲散了。祝老爺接受完英台的請安,便道:「九丫頭,你也不小了,是該嫁人的年紀,言語行為要收斂一下。」
「哎呀,爹爹,哪會是嫁人的年紀?前面八個姊姊都嫁人走了,若我還嫁人,誰來侍奉您倆老呢?誰說女子一定要嫁人啊。」
「這不孝女。」祝夫人嘴上雖然說人,但語氣卻不是那回事,「萬物有序,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說什麼不嫁不嫁。」
「爹,娘,禮教是人制定出來的,不見得有理。崇尚天性才是天理,我覺得當個老姑娘,在家盡孝也好。」
「若你是個兒子,爹還由你的性子,推遲婚姻大事幾年。就可惜你不是兒子,這家業怎麼能傳給女兒。」祝老爺說,「所以,你嫁的郎君,必得是人中龍鳳才行,才能擔得起祝家的家業。」
祝英台老大不高興聽著這一番話,也不好頂嘴分辯。
「但你這個性子得改改。為了收你的心性,爹安排你到『群英書院』去聽學一年。你覺得怎麼樣?」
「但是女兒聽說,那書院只收男子,不收女學生。」祝英台滿肚子狐疑。
「你女扮男裝去,就好了。委屈你一下。」祝夫人說。
女扮男裝?聽學?這正中祝英台的意。
「草鞋,草蓆。賣草鞋,賣草蓆。」一位衣衫有點破舊的年輕書生,坐在市場擺地攤,賣著手工編織的草鞋幾雙,草蓆幾卷。天氣尚未熱起來,自然光顧攤子的客人們少之又少;書生見沒什麼生意,便就著日光讀著自己帶著幾卷書。
這位落魄書生就是梁山伯。他家境窮困,有一畝薄田,家有老母,還有一位兄長。兄長忙著耕弄家傳貧脊田地,梁山伯就在家侍奉母親和讀書。由於他頗有點才氣,家裡人寄予厚望於他,希望他日後拼個功名,讓家裡好過一點。
不過這位梁書生身體單薄了點,骨本虛了點,也只能做讀書這件事。沒事時,他在家和老母親編織草鞋草蓆,拿到市場來賣。不過生意不太好,他仍然努力攢下去京城赴考的盤纏。
一群市場裡的混混青年們,最愛欺負弱小。這日,他們結群成黨,在市場遊蕩,看見好吃好喝的就隨手拿隨手搶;有人出聲制止或理論的,就被他們給嗆回去,或是被他們砸攤子。這一刻,恰好經過梁山伯擺的草蓆草鞋攤。
「唷!老大,這還沒夏天呢,就開始賣涼蓆了。」
「不知哪個腦子進水的。」老大模樣的說,眼睛瞟到正在讀書的梁山伯,臉上壞笑一起:「我說,這賣涼蓆的小公子長相可真斯文,就像個小娘兒。咱們跟他玩玩。」
老大領著混混青年走到梁山伯面前,故意問價錢;梁山伯早看出他們是惹事的,也就隨意答些價錢。沒想到,這群混混們,出手掀了他的攤位,故意看他怎麼樣;梁山伯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們,只得忍著氣,說:「客官們不喜歡,可以到其他攤子逛逛,何苦砸我的攤子。這些不值幾個錢,也不值你們的力氣。」
老大哈哈大笑:「是哩!你也知道你賣的這些雜草不值錢,那你知道什麼值錢?那可是你那張臉蛋啊!快,小娘子,從了我,包準你日後吃香喝辣。」
梁山伯氣得臉紅,蹲下去開始收拾攤子,不賣了;那老大哪肯依饒,伸手在他身上,拉拉扯扯,摸摸捏捏。梁山伯只是個弱書生,拉扯中哪敵得過他們,眼見自己就要被這群人給「抬」走了。
恰巧此時,有五個小廝模樣走來,會一些拳腳,見到梁山伯被市場混混們欺負,忙上前幫忙打走了他們。其中一位小廝扶起了梁山伯,給他整整衣服;另外幾個幫忙收拾散亂的草鞋草蓆。
「多謝幾位大爺出手相救。」梁山伯謝道。一位小廝說:「相公莫謝,我看相公是位讀書人,如何落魄到在市場上賣草鞋呢?」
「家貧。」梁山伯一點也不自卑地回答。
「瞧相公的氣度不凡,一點也不為貧困所苦。就告訴相公一件好事:我們家公子喜愛結交文人墨客、俠義之士,更熱於幫助貧窮但有為的人。其實今朝我們幾個受公子之囑,在市場張羅有意之人,我看相公正符合我們手裡告示的資格。」
「敢問告示所說何事?」
「我家公子說了,如有意進『群英書院』讀書一年者,每月贊助三十紋銀,外加一包五十紋銀盤纏。只是有三試:一試在進院前,二試是進院後,兩試皆由『群英書院』的先生考驗。這第三試,是在下了書院後,另外有人跟你接頭。相公意下如何?」
「那真是天大美事。只是如此賠本的生意,想必很多人願意去吧?」
「並沒有。這世道,都是貪財的人,沒有讀書的人。依我看,相公就是位讀書人。」
梁山伯不好意思笑了笑,「承你家公子美意,我就揭了你們手中的告示吧。你家公子是哪家的公子?」
「我家公子行善又不欲人知。這樣吧,你只要知道公子姓馬,就成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