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過往我們所習慣的諾蘭作品,沒有虛實交錯的世界、也沒有大場面的動作戲,《奧本海默》為一部歷史傳記片,改編自書籍《奧本海默》真實傳記,講述「原子彈之父」J·羅伯特·奧本海默於二戰時期與其之後約莫二十年的人生故事。故事由:創造原子彈的「曼哈頓計劃」、審查奧本海默是否忠誠於國的「委員會秘密審查」、以及美國原能會AEC主席路易斯史特勞斯 (小勞勃道尼 飾)的「國會公開聽證會」三個重要事件組成,並以諾蘭導演所擅長的非線性敘事,使此三項橫跨數年的事件交錯於故事線中。
即使時間線錯綜複雜,諾蘭仍在這180分鐘裡以俐落清晰的敘事手法將故事傳遞給觀眾,而飾演奧本海默的席尼墨菲,那一雙迷人湛藍的雙眼,有傲氣也有抑鬱,有希望也有絕望,讓我們看見意氣風發、風光一時的科學家,也看見在這背後活在懊悔與背叛中的他。
二戰尾聲美國對日本投下的兩顆原子彈是否必要,至今仍是爭論不休的話題。事情永遠都是一體兩面甚至多面,沒有絕對的非黑即白,正如同片中主角奧本海默一般,他令人捉摸不定與複雜矛盾的一面,在片中一一呈現,深知危險卻加入發明計畫、感到內疚卻仍掌控一切爆破計畫、性情風流輾轉於妻子與情婦之間、深陷悔恨精神折磨卻仍演講著「世界將會記住這天」⋯⋯。諾蘭將不同時空與事件剪接在一起,上一幕我們可能看見原子彈試爆成功的欣喜若狂,下一幕看見的是被審問時無限內疚的奧本海默,透過如此的剪輯模式,建立起奧本海默人物的矛盾性。而此人物矛盾也巧妙地被結合原子彈所帶來的是「救贖還是絕望?」爭議的兩面性,奧本海默究竟是帶來和平、救贖與文明的普羅米修斯,還是帶來更多災難與毀滅的死神?
從二戰時期的總統羅斯福提出「國際組織」概念規劃,盼在戰後能維護世界和平;到杜魯門總統上任後發起「杜魯門主義」開啟美蘇冷戰序幕;再到艾森豪總統任期期間盛行的「麥卡錫主義」,以極為不公的指控來全面防堵共產勢力;最後來到甘迺迪勢力上升當選總統、林登詹森繼任統一職⋯⋯。電影中描繪奧本海默數十年的人生中,在不同時代之下因政治勢力動盪,被追捧為神也被眾人唾棄、被拉扯也被壓迫,以非線性敘事講述奧本海默高潮迭起的一生,並讓觀眾看見時代變遷的軌跡,不得不佩服諾蘭導演執導以及說故事的功力。
諾蘭的電影總是讓人覺得每一個節拍、每一場戲、甚至每一幕都是精打細算而成,《奧本海默》更是如此,相信令所有人皆印象深刻是「三位一體」的原子彈試爆,無法直視的劇烈白光一閃而過、火團不斷向上竄升、向下震碎地表揚起千萬塵土,按下按鈕前令人緊張不安的配樂,在爆破的當下巧妙地被抽離,僅剩下角色的呼吸聲,待火焰散去、塵土落下之時,那股震波好似衝出銀幕一般,也震撼了觀眾,每一幀都像是經過精密計算、每一拍都重擊觀眾內心。
奧本海默在看見爆炸時想起《薄伽梵譚》的這段話:「千百烈日當空爭輝,或許可與至尊者那宇宙形象中的光芒相提並論。」也許電影所臨摹之爆破場面永遠不及真實畫面,卻依舊帶給銀幕前的你我無比的視覺震撼。
片中除了以黑白/彩色區隔視角外(黑白影像為第三人稱視角/彩色影像則為奧本海默第一人稱視角),在彩色影像的第一人稱視角中,大量運用跟在主角身後的主觀鏡頭、以及強烈描摹角色情感的正面臉部特寫,將觀眾帶入角色心境與視角,我們跟著奧本海默見證了原子彈發明試驗的過程、三位一體的爆破成功,也感受到投下結束戰爭的兩顆原子彈後,被推崇為「原子彈之父」的奧本海默,在眾人高舉美國國旗歡呼與跺腳、媒體環繞鎂光燈的閃爍下,想起的是那白光一閃後,粉碎城市後的烈火竄燒,輻射外洩遺留人世,腳底下的焦屍似惡夢般纏住他⋯⋯作為觀眾的我就好像親臨歷史現場一般,看著自稱死神的奧本海默被眾人追捧,卻活在無限悔恨與情緒崩潰當中。
「現在我成為了死神,世界的毀滅者。」
看完《奧本海默》後,我想席尼墨菲值得拿下一座小金人,電影中眾多直面鏡頭的雙眼如湖水一般的飽含的是複雜、難以揣測的情感,有骨子裡的傲氣、也有不為人知的抑鬱,有對社會的希望、更有無限懊悔的絕望。席尼墨菲演繹的奧本海默像是將這位歷史人物活生生地待到觀眾面前,他是絕頂聰明的科學家、是魅力不凡的領袖、是執於信念的烈士,亦曾是周旋情感的風流浪子、也可以是執子之手與妻堅定前行的丈夫。他高談闊論著科學無垠的發展性,也悔於將知識錯用於殺人武器上。
席尼墨菲的演技一直都為人津津樂道,無論是精神異常的反派還是冷血聰慧的黑幫老大,奧本海默一角展現了他富含層次的演繹技巧,我相信這將成為他演藝生涯中最具代表性的角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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