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中午12:04。
經歷完新訓時期災難般的生活,迎來了難得的悠閒。我盤腿坐在一連中山室的地板上,腳邊放著剛才發的麵包餐盒。
原本今天是撥交日,但下部隊後的單位在床位安排上有些問題,我們被告知要在新訓中心多待一個禮拜。理論上新訓結束後會比較輕鬆,但在被告知要延後撥交,感覺像是抬頭浮出水面,換了半口氣後,又沉進水裡。
一連的弟兄們還是不約而同地回到這裡來了,雖然在撥交以後,我們都各自被分配到新的單位,也有新的班長帶領我們。但大家還是回來了。
PN班長看著我們坐在地上,一貫地用著令人摸不清是開玩笑還是說真話的口氣說,「等等垃圾帶回去放忠誠袋餒,你們已經不是一連的了」,直到現在,我還是沒辦法分辨那是名為「為你著想」的自私,還是羞於表現善意而偽裝成的刺。FY班長經過時說,我們的餐盒看起來比較好吃,臉上掛著和平時一樣半關心半自我娛樂的笑容,說完就離開了中山室。
我一邊把身體調整成盤腿坐在地板上所能感到最舒適的姿勢,一邊帶著想和這個空間和解的心情,觀察零散圍坐在插座附近充電的弟兄們,揣測他們的痛苦,或渡過痛苦後的解放與自由。
我們雖然沒有上戰場,但每天要在內心承受的變化都龐大得像是場戰爭。在隊伍中,站在旁邊的弟兄大多是從沒講過話的陌生人,就算聊過幾次,也能猜到這個人的心理世界還有很龐大的一部分還沒被看見。很可能再過幾分鐘,上級的一句話就會出現在某個看不見的群組,隊伍會再經歷一次調整,列子裡的弟兄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把心態調整成下一秒生存環境的形狀。每一刻都像條河,不停的流動。
我發現自己對每一段緣份所期待的最終狀態,都是深刻的心靈交流,但是這份執念卻成了我痛苦的來源。人當然會希望能建立足夠強勁的連結,好讓自己在下一波動盪來臨時,有份穩固的精神寄託。
但我慢慢學會讓身體習慣河水的流速,讓變動成為常態。和這個人的緣分可能就是一分鐘的交談,就讓它如此,這個人下一次或許會更深鑿關係,這個人或許再多次的碰撞都只能停留在淺薄的交流,這個人或許沒有下一次。
我不知道我們會往哪裡流去,我只知道現在的我們是怎麼回事。這樣也夠了。
坐在這裡滑手機的弟兄們,也是這麼自由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