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幸福湯屋》談人生是一條不斷走向深刻關係的過程

某天，雙葉(宮澤理惠 飾)意外得知自己罹癌且已是末期，僅餘兩三個月的生命。在悲傷一晚之後，決定完成人生剩下未完成的清單。首先找回離家出走的丈夫、幫助在校被霸凌的女兒學習獨立面對、讓澡堂重新營業、並規劃一趟重逢的旅行。讓我印象最深刻、為之鼻酸的，是最後在醫院時，先生努力地完成了妻子的願望，然後雙葉說出：「我好想活著」。那一幕我看見生命欲求獲得更「深刻關係」的想望。以及另一幕是在旅行時，巧遇一位正在流浪、無所事事、正值青春、擁有大把時間的年輕人；搭便車的年輕人輕易地說出不知道目的地要去哪、膩了也許就會回去了、反正有的是時間等的話。對比雙葉所剩無幾的生命，令人感到不勝唏噓。我看見的是，與他人相遇的「關係」的緣分並非全然命定的、偶然的，而是能夠在人的理性與宇宙的理性中(如同我們的基因因為宇宙的理性而被精巧排列)被把握的、決定的。關係能否發生，有一半是操之在己的。在雙葉生命最後的這兩三個月，我看到了她努力的、不放棄的追求著「幸福關係」的可能。從家庭、血緣、陌生人、甚至丈夫的前妻，她讓關係發生了，而這將遠比只存在記憶的感覺更加深刻。若關係的深刻與否決定了我們人生的意義，那麼幸福無疑是一種最深刻的終極關係。

一位交友甚廣、卻都是泛泛之交、事業有成、環遊世界、且終身未婚而無妻小的人；和一位經歷過失戀、離婚、妻離子散、但最後再婚、與牽手白頭偕老、含飴弄孫的人，哪一位離幸福比較近呢？這裡指得不是吃飽睡好的幸福，而是一種值得一生不斷去追求的「終極幸福」。幸福若說是一種感知，那是什麼讓幸福的感知擁有得以實現的可能呢？我認為是「深刻關係」。

什麼是深刻關係呢？關係，我們時時刻刻都跟環境產生關係、上班時跟同事產生關係、在家時跟家人產生關係、買早餐時跟老闆產生關係，不同的身分皆代表著不同的關係，而這些關係皆符合宇宙的理性。那麼，關係是否都指向幸福呢？我認為任何關係皆是指向幸福的、皆是通往幸福的過程。亦如小說裏頭「落落長」的鋪陳並非無意義，而是一種連續性的關係。這也就是為什麼「劇透」真的透了嗎的問題，即便我們已經知道結局了，但是完整的看完電影時依然會有不同的感覺，因為當我們只知道結局時，結局不過是一個元素而非整體。唯有我們將片中所有元素的關係統整起來，才能看見電影背後真正的意涵。

關係雖然皆指向幸福，但並非都是深刻的，而唯有不斷積累深刻的關係、試圖走向最最深刻的關係才有幸福的可能。當一段感情突然被硬生切斷時，我們是痛苦的；痛苦的原因是，這一段深刻的關係不再有更深刻的可能。但並非 不幸福的原因是，我們曾經擁有深刻關係，而關係是積累性的、連續性的，所以經歷這一深刻關係的我，在否定原先自我、與原先自我辯證的過程中，打開了新的自我、新的理解、新的視域的可能，而這都將通往幸福關係的過程。

2017/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