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億萬年尺度的台灣:從地質公園追出島嶼身世》談像地景一樣的思考

2024/03/12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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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謂地質公園(GeoPark)?地質公園與國家公園也和不同?差別在於是否將「居民」作為保育的一環。國家公園的概念來自美國,美國是地廣人稀的國家,保育時傾向「無人荒野」的概念,當初成立國家公園時也未考慮印第安人的權益。地質公園的概念則來自歐洲,因其地狹人稠的特性,在思考保育時必定要考慮到居民,而取得居民認同的最佳途徑就是邀請他們共同參與。


  199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 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UNESCO)提出「促使各地具有特殊地質現象的景點共同形成全球性的網絡」之計畫,獲得聯合國大會會議(General Assembly, UN)核准,並於2004年成立世界地質公園網絡(Global Geoparks Network,GGN)。而推動地質公園的目的,是為了達到環境保護與促進小區域的社會經濟,整合自然環境與人文社會環境使其能永續發展。並藉此提升大眾對地球遺產價值的認知,增進我們對地球與環境承載力的認識。使我們能更明智地使用地球資源,進而達到人與環境之間的平衡關係。不同於過去以保育為主,而改以將人類的活動與永續生活考慮進來,是一種全球的新觀念、新趨勢與新做法。


  本書介紹了我國目前的9座地質公園,分別是:台東利吉惡地地質公園、東部海岸小野柳地質公園、野柳地質公園、鼻頭龍洞地質公園、草嶺地質公園、燕巢泥岩惡地地質公園、雲嘉南濱海地質公園、澎湖海洋地質公園,及馬祖地質公園。


  透過文學的筆觸,介紹了許多地理的專有名詞及形成原因,如:「小野柳地質公園的『底痕』就是濁流反覆堆疊所留下的痕跡」、「台南關子嶺著名的『水火同源』,因穿越地層泥沙含量少,僅噴出地下水與天然氣,點火可燃燒,屏東恆春的『出火」』,地表純粹只噴出天然氣」。


  或是以彷彿地理偵探般的考究地質的成因差異,如:「小野柳粗粒在上,細顆粒在下,明顯為倒置地層,因為在板塊劇烈推擠的過程中,頭上腳下翻轉了180度,水域中才會出現的沉積構造『粒級層』,因為浮力的作用,水中的沉積物會依照顆粒大小依序沉積,形成底部以沙礫為主,頂部為細緻泥岩的層序」、「野柳不僅沒有地層倒轉,也不像富岡砂岩能觀察到如此高密度、型態豐富的斷層,兩者的差別就像一個長途旅行的流浪者和一從未離開家鄉的人一樣」,由此看出野柳與小野柳地質本質上的不同。


  除了豐富的地質學知識外,因地質公園亦以「居民」為保育主體,因此也書寫了如田野調查般的「人地故事」。如:泥岩中的氧化鎂等微量元隨雨水沖刷,為燕巢土壤帶來豐富的礦物質,受到1952年政府推動4期4年經建計畫輔導農業轉型園藝作物的影響,燕巢農民透過修枝與控制施肥,讓芭樂一年四季都能採收。1975年由泰國引進越南大果種子培育,讓泰國芭成為世紀芭、珍珠芭樂、帝王芭樂等現有品種的始祖。


  受到菲律賓海板塊的擠壓,屬呂宋島弧的蘭嶼每年以約8公分的速度旋轉、移向台東,預計120萬年後就會在台東縣台東市位置連接,成為海岸山脈的一部份。宜蘭平原每年以約1-2公分下沉,台北盆地每年則以2公厘下沉。中央山脈每年以約0.5~1.0公分的速度抬升。600萬年前台灣島被擠出海平面,而當北部浮出海面時,南部還在海底。從上述種種跡象看來,台灣宛如一個生物,如同英國科學家洛夫洛克(James Lovelock, 1919-)於1972提出蓋亞假說(Gaia hypothesis)認為:「地球整個表面,包括所有生命(生物圈),構成一個自我調節的整體,這就是我所說的蓋亞」。將地球視為一個有機體、最大的有機體。而這個有機體既跨越歷史(早於人類歷史的46億年前)、又創造歷史(持續以非常緩慢、不知不覺的方式活動著)。那麼,這跨歷史的有機體若是一個人會是什麼感覺呢?而他又是如何思考的呢?  


  地景如何思考(這邊談的地景是地質公園內的地景,而非地景藝術節的地景)?談的其實是「人」如何思考地景、如何宛如地景跨歷史、又創造歷史的思考。地景如何思考?地景的思考不會是效益論式的,地景不會思考地球資源如何善用的問題。地景的思考也不是義務論式的,若說人的義務是道德,那麼地景的義務似乎是自然法則,但什麼是自然法則?法則代表著某種規律、標準、目的,然而,正因為地景跨歷史又創造歷史的特性,而顯得地景是沒有目的、沒有規律、沒有法則的。各地的地景有各自不同的地質特性、成因及人地互動所產生的故事、語言、傳統、歷史等文化。  


  地景如何思考?人與動植物的活動、歷史、地質變動等都是地景的一部分。地景是小草上的晨露、地景是火山活動留下的蹤跡、地景是夜晚蛙鳴聲響的迴盪、地景是人們認識、學習、利用的對象、地景是老鷹展翅翱翔的俯覽、地景是陽光、雨水滋養的大地、當日光沉沒時,地景在黑幕中觀星。地景既是獵物、也是狩獵者,是恐懼、也是希望。地景對動植物提醒著近在咫尺的死亡、並做出有食物吃的諾。地景跨越無數春秋,它客觀地聆聽、訴說、碰觸、品嘗景觀中人事物。地景的思考便是破除二元對立的思考、去中心化的思考、一種解構主義式的思考。 


  人如何思考地景?相較於地景本身,人們描述、觀察的地景,都顯得極其短暫。若將地球46億年的時間當作一天,人類不過是最後20秒才出現,何況我們又是在近20年才有地質公園的概念(1999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的地球科學部提出「地質公園計畫」 (Geoparks programme))。人所思考的地景是「意義」的地景、是有「差異」的地景。「當人將意義投注於局部空間,然後以某種方式依附其上,空間才會成為『地方』,命名則是為空間賦予意義的其中一種方式」。因此,人們透過文字思考地景、賦予地景空間意義。  


  為何思考地景是當前重要的議題?不只是因為全球暖化、人口不斷成長、地球資源分配不均,更重要的是在全球化地當下,思考在地性的地景,讓自然與文化更緊密性地結合。先建立一套在地認同的價值論述,才有可能讓地方參與永續經營。

20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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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博士生/建築系畢/證照:高考公務員、工地主任、古蹟工地負責人/前地方文資薦任公務員(建築工程職系)/研究領域:建築哲學、文化資產哲學。由「哲學性」、「反思性」角度,評論文學、建築、哲學、時事、影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音樂藝術、文化資產、公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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