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別的選擇,當時還沒有捷運,搭計程車的危險更大,我們只好說服自己,這是成長的必經之惡。公車上恆常流動著賀爾蒙,有雄性,也有雌性,每天早上擠公車上學的頹敗心情如烏雲滿天,我期待看到宛如一小片晴空的天藍色制服,0東同路線上的師大附中,以學風自由著稱,那些大哥哥臉上都有一抹不羈的神態。天藍色制服底下是特地去中華商場改窄打摺的制服褲,收束身形顯得腿又細又長,麥可喬丹腳上的高筒氣墊籃球鞋還未流行,大哥哥的窄管褲與球鞋之間,露出一截腳踝彷彿阿基里斯之腱。他們的書包帶子或長或短,總之都不是正常長度,鬆垮垮地掛在肩上像擺飾,裡頭似乎沒裝幾本書。搞怪一點的會將書包邊角的縫線扯斷梳成鬚,將書包上師大附中的師大塗掉,只剩附中。騷包一點的會效仿少年隊的東山紀之,將前額的髮燙出微微波浪,每天出門前都要吹整上定型液,附中會讀書又會玩果然名不虛傳,成了我每日擠公車賞心悅目的風景,立誓要考上這間高中,儘管它給女生的名額非常稀少。
大哥哥的天藍遠掛雲端,公車上對國中女生感興趣的都是些有著泥淖氣味的怪叔叔,台北交通黑暗期正是他們大顯身手的年代。少女在裙子裡再穿上安全短褲,在薄透如蟬翼,開口又低的白色制服上衣內加件背心,仍不能免於侵犯。那些年的公車不是循序搭上而是野蠻擠上,再怎麼防衛,肉貼肉的零身體距離,總能讓人有機可趁,委婉一點就用摸的,粗暴一點的就用手肘往胸部撞擊,除了羞辱還附贈一塊烏青。他們對制服有特別愛好,姐姐讀北一女,綠制服成了強力捕蠅燈,不斷有騷擾沾黏過來。姐姐說她假日穿便服就沒事,週六上半天課,如果沒換下制服,直接穿去電影院,燈一暗下,必定會有陌生男子來坐在她旁邊,屢試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