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公分的我在人群中,視野總是比較寬廣。
ppub一樓舞池中央,我看見陸續投射過來的眼神,有些是不到一秒的離開,
也有些停留了好段時間,和我兩神相交的,是移開又移回。
我對著其中的幾張表情微笑,點了點頭,便離開舞池。
不停的借過,回到二樓。李歐、蜜蜂、D2已經離開座位,跳舞去了。只剩下Jeff。
「看到認識的朋友?」Jeff問。
「嗯。」沒解釋自己的幻覺,無須解釋的想念,拉了椅子坐下。
「最近在忙什麼?好久沒看到你了。」Jeff說話的時候,服務生送來了啤酒。
「老樣子,就上班下班。」我這麼回答著。
他狐疑的眼神看著我:「佑,你現在過的是老年同性戀的生活嗎?」
「什麼是老年同性戀的生活?我只是沒出來玩罷了,你呢?最近在忙什麼?」
「我家公主,最近要發片啦,每天都是陪她去練舞,跑錄音室之類的。」
「是啊,要發片啦。有機會把案子PASS過來吧,我的印刷廠印得又不差。」
「我也想找你幫忙啊,唱片公司合作的印刷廠爛死了,每次都偏色⋯⋯」
「趕快叫唱片公司跟那家印刷廠解約,找我印吧。」開起了玩笑。
Jeff現在是知名女歌手的經紀人。
在女歌手出道前,Jeff跟我們信誓旦旦的說著我一定會把她捧成台灣新的Gay Icon的,
從不會跳舞的小女生站上亞洲舞台,Jeff這個幕後推手真不簡單。
ppub的音樂突然換成了Jeff的藝人,他手舞足蹈的搖擺著身體。
「你知道這首歌,是我前男友寫的,好聽吧。」Jeff向著DJ的方向吆喝著。
戴著閃鑽帽子,留著小鬍子的DJ在那面green bar留下來的L.H攝影師作品前的DJ台,
對著Jeff比著手,搖晃,像是在對他獻殷情。
「不會是他吧?」我問著。
Jeff搖晃著食指。腳步輕快的左右跳動。「當然不是。」
Jeff靠著天窗的圍牆時,他跟我後面的人喊起話來:「小斌啊,好久不見啊。」
我轉了個身,看見蜜蜂拉著那位被Jeff稱作小斌的男生。
「佑哥,我朋友小斌,他想認識你啦。」蜜蜂話一說完,
小斌立刻說著︰「沒有啦⋯⋯」,話一撇清,蜜蜂便敲了他的肩膀。
「還沒有勒,是誰剛剛說ppub裡面最帥的正在Jeff旁邊?」
我笑了笑,Jeff邊跳舞邊吹嘴:「沒想到我現在淪為最帥的人的旁邊。」
我拉著Jeff,「幹嘛這樣,以前可都是你們耀眼的,我要在green bar裡戴墨鏡的。」
向小斌伸手。「你好。我是王祥佑。你可以叫我祥佑。」
小斌有些尷尬的對蜜蜂說著聲音不小的悄悄話,「祥佑是本名嗎?」
不等蜜蜂回答,我便幫他說了:「是的,這是我的名字。」
已經不再要新朋友叫我的暱稱,佑或者什麼的。
如同士灴說的:「我的名字很好聽啊,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賤民或菜市場名字。」
「叫我小斌就可以了。」他笑著。
Jeff拉著蜜蜂,「我們下去跳舞啊,你們慢慢聊。」
「你們要下去跳啊?」李歐滿身是汗的走來。「蜜蜂介紹人讓佑認識,不要當電燈泡。」
「是嗎?我也想介紹鐵罐給佑認識噎。」
李歐後面跟著名身穿紅色緊身t、牛仔褲的男生,身材是健身房練出來的。
頭髮看便知道有髮雕抓過,兩鬢連接到下巴的鬍子也像是P雜誌介紹修剪鬍子的型男。
「反正都是第一次見面,就一塊認識吧。」他們如同小斌拉了張椅子坐下。
那個名叫鐵罐的一坐下,低腰牛仔褲裡的滾粉紅邊的白內褲就露出褲頭了。
走了幾步的Jeff回頭指著我:「佑,好樣的。李歐今天幹嘛找他出來。」他笑著離開。
「我來幫大家介紹一下,佑、鐵罐、小斌。」李歐做起了司儀。
我向鐵罐伸出手:「你好。我叫祥佑。」鐵罐握手時,我才看見他手腕上掛著皮圈。
「小斌,學生,今年⋯⋯」李歐想了一下才接口:「大二。」
他還沒繼續介紹著小斌時,我已經插了嘴:「大二,那今年20歲囉,哇,小我一輪。」
「佑,這句話應該省略。還有什麼要介紹的嗎?」李歐還沒繼續說,
小斌伸出兩手揮著:「不用再說了,先這樣。李歐哥哥,介紹一下你旁邊這位吧。」
「鐵罐,27歲,雜誌社編輯。專長雙頭龍幹人⋯⋯」李歐被鐵罐用力的捶在肩膀上。
「你不要亂介紹,什麼雙頭龍啊。」鐵罐從菸盒抽了根。「你要嗎?」他問我。
他幫我點了菸後,我問起他在哪家。「型男誌啊!我跟跑你們家的業務阿良還滿熟的。」
「是啊。阿良是不是啊?」鐵罐問起八卦來。
我搖頭:「他不是。」鐵罐喔了聲。「他是你喜歡的型嗎?」菸圈在飄。
「還好。」他聳聳肩。
「祥佑哥,你交過幾個男朋友啊?」小斌問。
鐵罐站了起來,手放在我肩膀上:「我去換酒,你們還要酒嗎?」
李歐點頭,我也跟著點頭。「幫我拿酸梅。」我這麼對他說。
「加酸梅好喝嗎?」我曾在green bar裡問著士灴。
「好喝啊。你喝一口看看。」他持著塑膠杯貼著我的嘴巴。啤酒加酸梅成了士灴的味道。
望著鐵罐背影,小斌叫了我聲,才像回魂。「唷,我交過一個。」
李歐不可置信的說著:「真的只有一個嗎?」
「不算那些曖昧,告白失敗的啊。」我這麼回答著。
「你們交往多久啊?」小斌睜大著雙眼,等著我的答案。
「八年。」
「好久喔,為什麼沒繼續?」他在問的時候。
鐵罐像是表演特技般,一個人抓好幾罐酒,嘴巴裡還咬著裝著酸梅的塑膠杯。
我連忙接過他雙手併抓的啤酒。「為什麼不叫他們送過來或者用托盤?」我問著。
他滿鬍子的對我笑著。
我沒有下去一樓跳舞,只是在音樂吵雜的環境裡在二樓聊天。
這是我再回到這樣的夜生活的第一晚。鐵罐跟小斌陪我坐到李歐和Jeff吆喝著吃東西。
我們離開ppub的時候,D2早離開了,蜜蜂說累了,先走,不想跟我們去了。
我們七個人到附近的宵夜街覓食。李歐跟Jeff身邊多了個底迪。
他們害羞,我沒跟他們說到什麼話,名字一下就忘了,
我倒是跟鐵罐還有小斌聊了很多。
散的時候,Jeff說開車順路,要送小斌跟我。
「你怎麼回去?」我問著鐵罐。他比著吹油門的手勢。「騎車。」
「車停哪?」我問他。「ppub附近。」
我們折回去的路上,鐵罐跟我要了手機號碼。回程的車上,小斌貼在我的肩膀上打瞌睡。
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天開始亮了。工作桌的位子空著。
「我回來了。你還在工作啊⋯⋯」我沉默了。沒有人會回應我了!
屋外傳來了鳥鳴。「好忙喔。對不起,我沒過去找你。要睡覺了嗎?一塊洗個澡吧。」
一個人坐在浴缸裡,手撐著額頭。我懷念這個小浴缸,兩個男人坐下會溢出大部分水。
「該減肥了。」
「你才要減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