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五)

我的腳程，很慢。

慢到走了一生，都沒走出自由的殿堂。

我的腳程，很快。

快到每一瞬間，都能迸濺朵朵火花。

—夏青青

這是一場綿延的雨。

文慧從走廊的窗戶望向天空，只見遠方烏雲瞬間湧向前方，萬縷銀絲隨著陣陣的風飄向窗邊欄杆。 

「妹啊！媽媽要走了，……多關心照顧別人的孩子，教育很重要……，算是對媽媽的報恩……。」每到春雨的日子，總讓文慧想起媽媽是在這個時間與氣候離開的，媽媽殷切叮嚀如呼喚嘶叫的鬧鐘，在某一個特定時刻裡，不斷重複播放。但是剛才另一個「X你娘」的咆哮聲音襲擊了她，像浪般猛烈地沖向岸邊，流進文慧的耳洞裡，刮著洞裡的耳壁，化成了千軍萬馬，不斷與之鬥爭……，文慧驚駭不已， 那些前輩們所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世代傳承，如今有了變化，文慧突然意識到紹華在自己的世界猛然劃開一道深深的裂縫，直接埋了一粒罌粟種子，並企圖砍下文慧深耕多年的大樹，雖然她的眼淚似小溪奔流，但她仍挺直了腰，眼睛向前看，只希望沒人發現她的脆弱。

當文慧走到轉角，要進辦公室時，阿強正從辦公室走出，迎面而來，文慧竟無措地愣在原地。

「該怎麼辦？」這一瞬間，文慧無法思考太多，只能硬著頭皮面對即將發生的事。

「林文慧老師！」阿強先打了招呼，文慧趕忙集中精神，換上一張鎮定的臉，如川劇變臉般演繹無限，也是叢林生存的必備本能。

「阿強老師！我剛好有事要找你！關於201班的事！你現在有空嗎？」顧不得臉上脫妝，文慧只想弄清楚阿強與校長、教務主任之間的秘密，自己能否全然避開，不再牽扯其中。

「我剛剛問了學務處，201班的導師由妳代理，妳再找個時間跟各科老師開會，我有一些關於數學科的升學建議，還有班級同學的學習狀況跟妳交流，明天下午第二節是201班體育課，體育老師請假，我會代這一節課，跟201班學生一起打籃球，妳一起來籃球場吧！我會利用空檔時間跟妳說明，有些事不便在辦公室討論。」阿強的聲音落地時，是那樣響亮與乾脆俐落。文慧仰起頭，彷彿看見阿強身上點點的熾熱火焰，正隨風作勢，隨著雨點落下，卻不曾奪取它的氣場，那是阿強眉宇之間的自信幻變而成的火光，耀眼醒目。

「好的！謝謝阿強老師的協助！明天見。」文慧點點頭，嘴唇微微地顫動，她想控制自己，冷靜以對。

青春若是一條拋物線

你便是這線上熠熠閃亮的點

文慧轉身進了辦公室，幾位「關心」的老師圍在她身邊，想知道文慧剛剛第一節與201班的交鋒結果，文慧還沒有走到座位坐下，美華便急忙喊著她：「文慧！主任請妳到學務處，201班有一位家長要找妳！她是今年的家長會長！」

「她怎麼來了？」文慧早已聽過她的大名，是某地方黨部主委。

 「鐵定沒好事！先補妝再說！」文慧邊補妝，邊在心裡先預設幾個立場、幾個可能、幾個答案與幾種版本。

「我不會奢求主管協助，『你是你自己的上帝與使徒，你不捨己為人也就別求人捨身為你，這再公平不過。』」盤算一番後，文慧便向學務處走去。

雨依舊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