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討論反烏托邦,這邊先簡單說明一下何謂烏托邦。
烏托邦(Utopia),指的是美好的、理想的世界。
其音源追溯回由湯瑪斯・摩爾著作的《烏托邦》(拉丁版本),「Utopia」一詞玩弄了兩個讀音相近的字詞:eutopia,意即「美好之地」、outopia,意即「烏有之地」。
以音就義的前提下,烏托邦一詞,揉雜了美好和烏有之意。
「世界上有兩個樂園——沒有自由的幸福,和沒有幸福的自由。」
《我們》被稱為反烏托邦系列小說的始祖(1920~1921),由俄國作家 尤金・薩米爾欽所著,全篇以日記形式,以主角(D-503號)的視角,一步步揭露「沒有『我』,只有『我們』」的世界,那個世界由「無所不能者」管理。
在他身處的世界,一切皆透明、精確且無瑕,每個號碼(對,他們沒有名字)的日程全是被規劃好的——性交需要申請「粉紅票」,申請的時間到了,才能依規定拉下房間窗簾——所有計算外的事件,是不被允許發生的。
那個世界,一旦染上「靈魂病」,就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接受無所不能者的治療,或是送上斷頭台,前者的治療,酷似西方國家1940年代盛行的「前額葉切除手術」,被切除一小塊組織,便能變得快樂,再也感覺不到痛苦。
可以這麼說,沒有「我」的社會,擁有絕對的理性,絕對的快樂。
「我是健康的——完全的、絕對的健康......我正在微笑呢,我總忍不住微笑,我腦袋裡有個小東西被摘掉了,感覺真輕鬆啊,心裡空蕩蕩的!」
「世界邦的座右銘:社群、同一、穩定。」
在這個世界,人在襁褓時期便已被決定了未來——這是育嬰室的責任,孩子最後被分發到各個崗位、各司其職、安分守己,他們能從工作中獲得百分之百的成就感。
「這就是快樂和美德的秘密——熱愛你必須去做的事情。培育的目標就是:讓人們熱愛他們無法逃避的社會使命。」
藥物「艾普西隆」能消去所有負面情緒,政府合法發放此種藥物,確保世界邦的人民全部都擁有良好的健康狀況。
文明和野蠻的衝突在此書中咬得死緊,作者承認是略微刻意的衝突,野蠻的概念是對「自由的實踐」,這點非常值得注意,和柯慈《等待野蠻人》一書中的概念有微妙的相似之處,但並不全然相同。
對於自由意志的討論,作者只丟下一句:「人類被賦予自由意志,以便在瘋狂與愚行之間做選擇。」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在保有自由意志的同時,立足於清醒的境地呢?
「黨的三個口號: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
歐威爾的名字,想必是這三本裡面最耳熟能詳的吧,反烏托邦小說到了1949年出版《1984》,已經算是十分純熟了,能夠很準確地挑起閱讀者的恐懼,和對「秩序」的質疑。
政府的眼睛無處不監視著人民,他們稱之為——老大哥,無所不在無所不能——儘管縮在房間的角落寫日記,主角也要盡力避免露出可疑的表情,為了避免房內螢幕的監控,為了躲避老大哥。
語言規範是極權慣用的控制手段,語言不單純只是為了對話,同時也會影響到思想,以及情緒感受,文裡有「雙重思想」的概念,也就是表面敬仰老大哥,內心喧囂的卻是「打倒老大哥」,不純然的信服、反叛的思想,就是思想犯罪。
作者以簡單的一句話,刻出政府監察下的暴力:「思想犯罪並不必然蘊含死亡:思想犯罪就是死亡。」
歐威爾的烏托邦,是血淋淋的暴力,而絕對的暴力,帶來絕對的穩定。
「你曾在日記裡寫下自由不過是說出二加二等於四的事實,那我現在問你,」奧勃良伸出右手,縮起大拇指,「我說這個是五,你要怎麼回答?」
不知道各位曾不曾感受過快樂後的空虛?
那是殘留著多巴胺的不知所措,到手的氣球突然爆炸的空虛感,其實氣球是別人給的,我只不過是伸手接過而已,而這樣的快樂,是屬於「我」的嗎?
反抗的前奏是一股騷癢感,從腳尖慢慢侵蝕到心裡,然後是天翻地覆的暈眩感,認知到的世界開始不穩定地搖擺,然後是指尖傳來的清晰觸感——蓬鬆無形——它會盤據在周身,時時刻刻提醒你,眼見不一定為憑。
你手裡的氣球,是哪來的?
我們都有該隱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