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局與收銀台有異曲同工之妙。
需要排隊是其一,會組織成輸送帶是其二,但我一直很好奇的是,關於『窺探』這件事。
我奉守的原則是,當別人的秘密來到眼前時,我都選擇轉頭離開。
求學時的記憶已太久遠,灰白到不復見。在職場上,我會找藉口離開,如果不小心撞見了別人說三道四的場合。倒不是我很有道德,實則是處理人際關係,並非我專擅。
『千萬不要告訴我』,我想我扭頭而去的背影上貼著這樣的字條,即使很老以後,我大概可以推測出,這樣很大機率會讓我自己也成為被說嘴的對象。
反正我哪一鍋都不沾,踩我幾腳也沒有人會為我據理力爭,是吧?但我是不在意的,我只是懶而已,被說嘴比起研究人際角力,還是相對輕鬆。
因此對於郵局與收銀台從業人員被迫『窺探』別人的生活,我總是很想知道他們的心思。
但如果從數據上來看,一家超市三四台收銀台是常態,一個收銀員工作一上午四小時,極有可能要面對近二十批顧客(以一小時五人估計),很大程度收銀員是不記得這些顧客究竟挑選了些什麼的,也極有可能這些品項的重複率極高,除非是買了些特出產品的人,但買特出產品也要這家超市有賣特出產品,在『賣』的時候就合意會有『買』的時刻,因此,千里馬遇上伯樂,沒什麼好稀奇。
但郵局呢?
前些天我去郵局,在我住家附近的郵局也就那麼一家。我在週五時去,下週一是連續假期,排隊的人較平日中午多。我利用排隊的時刻練習『其神凝』,將心思專注在丹田。
輪到我時,我說了寄平信,也就是要買郵票的意思。我有些忘記我在台灣時都怎麼買郵票,但在美國我通常會到郵局去秤重買郵票,雖然美國要找郵筒還是有的,但我比較擔心郵票沒貼足,退信不知道會退去哪裡,尤其過去在美國求學時還是要繳稅(有在校打工的時候),那些申報書還是要寄去稅務局的(現在工作數年後已經有能力付些錢讓網路申報軟體直接線上申報,不須再紙本作業了),會擔心重量是否會超過一兩張郵票的面額,就像以前在台灣我們會看到外封署名『印刷品』字樣。
我要寄的是一張謝卡。我過去的老闆為我的簽證申請寫了推薦函,我當時以為告知他我要寄這張謝卡給他,他會很高興,但電子郵件裡,他的回應也極平淡,只說了『地址是正確的。不客氣』。
我面對的郵務士是一位亞裔的美國人。我將卡片的信封放在金屬的秤台上,告訴他是internal. 其實應該是domestic 或 regional,但我也不太確定。他似乎愣了一下。這不是我第一次遇到這位郵務士,他人挺好,這附近的中老年人很喜歡指定找他服務,尤其某些年長的男士,或許腔調重些,或許不愛說話,這位和善又英文相對標準的郵務士深受鄰坊喜愛。
我想他愣了一下,只是因為他以為我是要來寄到台灣的信件的。有件事情很有趣。台灣寄送到美國,不管是包裹或小批的信件,都相對便宜,我想這是因為台灣政府有思量地特地服務這樣的需求,何況這樣的需求肯定不小(孩子在美讀書工作的絕非少數),但美國政府何須為台灣特別禮遇郵資呢?又不是以色列或阿拉伯國家。
我將思慮放在丹田,不讓思慮被攪擾。我想郵務士應該是已經預先準備了我可能會問的問題,畢竟一個崗位待久了,很多事情都變得庶務化、自然反應化,只是我的回應繞出了他的腦內迴路,把他拉回到新的起點,開始新的自然反應。
他問我要不要多買些郵票之後用,我緩慢且艱難(年紀漸長後,在思考與說話間的距離等比級數增加)地回覆說,我還是習慣來郵局買,因為我不知道要貼多少面額的郵票。
我想到後方還有一列人們在等候。快速地付費離開。
僅一張郵票,不到一美元,信寄了出去,預計五天後送達。
我的確應該自己買郵票,自己寄這些平信,郵局太辛苦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