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時，台北TRPG推廣協會辦了一場很特別的TRPG推廣活動，名為「龍與地下城 5 版 GM 培訓課程」。 這活動很特別，因為它是以培養龍與地下城系統的「DM」為目標，而不是「玩家」。對我來說，這是我實際開始接觸TRPG的起點。 這篇文章是想針對一些網路流言做釐清，並將幾年前的依稀記憶記錄下來。
課程教材
■ 不同以往的推廣
為期兩天的課程，集中在七月的週末。課程剛開始時，有講者詢問了參加者的D&D經驗，我印象中蠻多人是和我一樣從未玩過D&D。講者接著說：「很多人可能是想要跑D&D，但周圍又都沒有人玩過，所以只好先來學習當DM吧」，許多人都發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沒錯，D&D就是這樣冷門的娛樂，別說想找人玩，連「知道怎麼玩」的人都很難找了。D&D很有名，但大多數人都只是在電玩介紹中聽到，實際上接觸TRPG的卻不多。不過，拜網路上許多翻譯文章之賜，2019年時已有許多跑團趣事開始流傳，引起很多迴響，所以我想潛在玩家絕對不少，只是跑團管道實在太少了。
當時的廣告海報，很鮮明
所以，有人願意出來辦推廣活動，絕對是很有幫助的。但是，從後來網路上流傳的匿名流言來看，就知道公開辦活動並不容易。畢竟，講者其實也就是熱心且經驗相對較豐富的玩家及DM們，推廣活動更多是嗜好而非正職，如果被外界以極高標準去要求、檢視甚至抨擊，想必再大的熱情也會耗損，難怪這類活動後續未能延續了。
■ 瑕不掩瑜的課程
現在回想起來，課程介紹「在兩天內快速學會基本規則與基本操作手法」，有些理想化，或者說十分有野心。兩天內或許能夠「教完」這些內容，但要「記住」這些內容卻頗有難度。
第二天的課程照片
課程中請來多位資深DM作為講者，從最基本的規則簡介、角色塑造、團務經營，談到更深入的劇本設計，內容很豐富。但也因為從零開始、題材又廣泛全面，所以每一環節很難深入地去探討。
此外，這課程的客群設定應該不是針對老手，資深的玩家若希望在課程中得到專業或深入的帶團技巧，應該會因為期望太高而感到失望。
作為完全沒跑過團的門外漢，在兩天的課程中我大概只記住了基礎規則中的一小部分，而因為從未帶過團，所以對於許多團務的經驗分享，當時也只能表面的去理解，而未能啟發出更多的思考。
但是，這不代表沒有收穫。
■ 引導凝聚的空間
在龍與地下城系統中，生命值歸零通常不會立刻陣亡，而是陷入昏迷。昏迷時，玩家每回合需要進行死亡豁免，如果累積三次失敗，角色才會真正死亡，俗稱"撕卡"。
D&D的戰鬥安排是一項大學問
在講解到D&D的死亡機制時，我當時忍不住疑惑發問：「如果角色真的骰運差，死了怎麼辦？」
「你要想辦法別讓他死啊！」
光看這兩句節錄的對話可能容易誤解，實際上講者還有繼續做些補充說明，在這就不贅述。總之這讓我瞭解到自己原本的理解有個盲點：我本以為帶團就是像設計電子遊戲一樣，DM把內容安排好讓玩家挑戰，生死有命，完全不去干涉。不過，實際上DM是遊戲的引導者，還是可以適度去控制和調整，這才是「遊戲主持人」的意義。當然，這種調整尺度的拿捏就需要經驗，每位DM的看法也不盡相同。
對我來說，這兩天的課程最大的收穫並不是「知識」的傳遞，而是引導與凝聚的作用。TRPG是個冷門的休閒，推廣活動則是凝聚同好的好方式，而課程最後安排了每個人輪流帶團，對於新手來說是非常難能可貴的經驗。
■ 流傳資訊的澄清
在那次課程結束後很久，我才無意間在網路匿名論壇上偶然看到有人討論這「DM培訓課程」，然而，匿名流言中實在有太多資訊與我的經歷不符。
「課程內容不過是把"城主手冊"的片段內容做成簡報，我還不如自己去重看一次書。」
這點並不是真的。首先，課程是針對龍與地下城，所以講義所提的內容自然會與官方出版的"城主手冊"相關（否則還能講什麼？）。此外，課程講義也不是單純的把"城主手冊"內容剪貼成簡報。相反地，講義都是講者們以自身經驗內化後，以自己的方式編排及闡述，並非如流言所述只是複製或者複誦"城主手冊"。
「主辦方還會問學員要不要去北推帶團，可以直接用作業來當帶團劇本」
這點也不是真的，在兩天課程中，我完全沒聽到類似的話，甚至根本不知道”北推”未來會辦什麼其他活動。也因此，除了這次課程外，我後續還是沒參加過其他北推活動。
在課程中間的休息時間，有位講者還出了一個簡單的益智猜謎，說如果有學員答對，他會在課程結束後，幫忙湊一團玩家，讓答對的學員有機會練習帶團，以作為猜謎的獎勵。
我想，這和流言說的「要玩家去北推帶團」是完全不同的。就如前述，講者根本沒提過"北推"還有什麼活動，而且除了這個小插曲外，也根本沒人對學員提出帶團邀約。
我還記得我那時候聽到猜謎獎勵，想的是：原來揪一團這麼麻煩嗎？竟然還能被當作獎勵。
現在回顧起來，確實如此。TRPG無論是找面團DM還是找面團玩家都不容易。如果我在參與活動前，先聽過"老害"傳說，我想我也會因此卻步。
「講者說：『想怎麼判就怎麼判，可以不要在意規則』」
這點也不是真的。話說這流言內容也太離譜，想也知道不可能有人會這樣說。
「教這劇本帶團可以如何改：遭遇換皮、改NPC個性、資訊前後調換…這輪不到別人來教吧？」
課程中是有提供一個短劇本讓大家練習帶團，也確實有教劇本設計的方式。但是，對於流言的這點意見我覺得難以理解，為何「如何根據現有劇本去調整」是「輪不到別人來教」的東西？我覺得這東西正是有經驗的DM可以分享給新入門DM的東西。
或許流言發布者是認為這東西太專業，所以一般人就算分享，內容其實也很業餘？然而，所謂教學相長，劇本設計這個大課題本來就可以互相交流，總比一個人閉門造車來的好。
「講者們都是『老師在講，要乖乖聽的態度』」
這點也不是真的。
這大概是網路流言中，北推最常被抨擊的點，也就是"老害"態度總是傲慢又目中無人，而實際上，課程中的講者與工作人員都很隨和，並沒有以老鳥、講者或資深DM等身份壓人的事情。
■ 課程結束後的開始
課程最後的環節是分組練習帶團，每組大約四人，然後會分配一位講者旁觀指導。我們這組分配到的講者是位資深的玩家/DM。在課程結束後，我們四位學員和這位資深DM(講者)又繼續跑了好幾次團，輪流帶團，一同摸索練習。
課程結束，然後開始跑團
那位資深DM不僅沒有一點"老害"的影子，在我們輪流當DM跑團時，他也不常主動去糾正我們這些新手DM犯的一些小錯誤。只有當新手DM主動求助時、出現明顯誤判且其他玩家也都開始困惑時、或者在團務結束後的閒聊時間中，他才會分享一些個人看法與經驗。
一開始我其實不太理解，為何他不去主動糾正我們這些新手犯的小錯，特別是有些錯誤是連我這個新手都能明顯察覺到，他不可能沒發現。直到後來我自己開始嘗試帶團一陣子後，才慢慢體會到為什麼。
成為DM前，先知道何謂玩家
以下是我個人的看法：
在跑團時，DM作為遊戲主持人，負責解釋規則，且可以在彼此有共識的情況下適度調整規則。
作為一個玩家，如果在團務中屢次拿出規則書來質疑DM，除了會破壞遊戲的流暢性外，亦可能會讓DM逐漸失去主導權─因為玩家也開始想掌握規則的解釋權。
然而，跑團的情況千百種，還是常會遇到「規則也沒精確界定」的特殊情況。如果主導權不明確，在多頭馬車的情況下，團務就會變得破碎且失控。
這類「習慣針對DM的每個判定，即時做規則複查或抗辯」的玩家，又被稱為"規則律師"。"規則律師"的定義與好壞影響，有很多種觀點。
然而，"規則律師"常會與DM爭辯規則，而"爭辯"這行為本來就容易擦槍走火，因此就可能導致DM負擔加重、受挫、甚至引發不愉快。
我沒遇過真正的"老害"型DM，但卻遇過一些、聽過很多奇葩玩家。如果一個DM接觸到的玩家總是缺乏尊重、自我中心甚至恣意妄為，或許真的會因此變得嚴厲，而衍生出某些"老害"的特質吧？
在練習跑團與帶團的過程中，那位資深DM以身作則地告訴了我們一件事：在成為一個好的「DM」之前，你必須先成為一個懂得尊重他人的「玩家」。這件事聽起來簡單，但其實未必。
我很感謝當初舉辦那場課程的所有人員，因為那個課程，開啟了我接觸TRPG的契機。那是我踏上D&D這個奇幻旅程的起點，而現在，我依舊徜徉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