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從便教育我,我是領主之子,對此地人民有義務、責任。
於是我收起了孩童應有的貪玩與天真,刻苦與隱忍成了生活的主旋律,無論是學習知識、精進禮儀,強健體魄,無一天落下。
我超乎同齡的優異表現,使得同儕對我充滿敬畏,不僅在他們,就連師長的眼中,我都察覺到了那份異樣的目光,這樣的目光是熟悉的,但落在我身上卻是陌生,且令人感到窒息的。
那種目光就如同領民們看向父親時的眼神,除了敬畏外,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無論是對他人,抑或是對自己,都是一把雙面刃,之於我它便是無形的壓力,任何錯誤的決定,都使我自責不已,當錯誤產生時,人們諒解的眼神更令我充滿罪惡感,每每如此,我便更折磨自己,好讓我不能犯錯,再令他們失望,因為,我必須回應他們的期待,因為這是我的義務、我的責任。
當牧首急聲求援向我們時,父親立即領兵馳援,在父親臨行前,他看向我的目光是充滿欣慰、信任的,沉默中的對視,我卻能理解父親目光中的含意,望著他率軍離去蕭索的背影,眼眶不禁濕潤,這並不是悲傷,而是深有所感,此刻年僅十七歲的我必然也如父親的背影那般。
當來自君士坦丁堡的皇帝為我們送回父親的戰死的消息時,盡管家族與領地都陷入沉痛的悲傷,但人們並沒有絕望,因為那份令人窒息的期待已完完全全的轉移到我身上,而我從這天起,便是他們真正的主人。
皇帝慷慨的撫卹,以及東方持續的混亂,令我有完全大展拳腳的機會,數十年的努力,我不僅贏得了領民們忠誠,更得到了全國人民,乃至貴族們的敬意。
元老院的人們都說我是源於古老且富裕的家族,充滿智慧與優雅的賢人特質,我不清楚他們為何對我有此等認知?或許是因為我長年隱忍,缺乏笑容,而形成的凌厲目光與充滿威儀的面容。
與我密切的朋友,總叮嚀我學著風趣,多笑一些,我明白,這是他們的好意,但每當我回首,望向我的人民、望向我的軍士,無比強烈的蕭索感便席捲全身。
我放不下期待,拾不起笑容。
最終,我在搭上前往賽普勒斯的戰船前,命一位傳說中的畫師,為我畫了幅肖像畫。
當我搭上那艘戰船時,與父親不同的是,我沒有可以信任、欣慰的對象,更遑論與之相望,我實在不願踏上這艘戰船,我實在不願令人們的期待落空,但我卻無法不回應信仰的徵召,一如我父親當時的不願。
當船帆起揚,駛離亞得里亞海後,無情殘暴的暴風雨宛如一雙無形巨手,它不僅使我們驕傲戰艦折成兩半,更讓我從義務與責任的深淵中攫取而出。
最終的我,站在船頭,直面風暴,我瘋狂的大笑,將一切的壓抑、委屈,傾洩而出。
最終的我,在人們記憶中,仍舊是充滿智慧、高雅,宛如賢人般的存在。
昨天去逛了奇美從拉斐爾到梵谷的特展,看到了這一幅 "文森佐.莫羅西尼肖像" ,心底為之觸動,腦中立刻為其編織了這一篇故事,道出我所幻想他一生的苦悶。
最後,我很清楚真實的他並不是這樣的,但我仍忍不住這樣想,才有了這麼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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