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連續發生好幾起的青少年刑事案件,青少年經幫派指使在清晨時持槍到當舖、茶舖等地點開槍,雖未傷及到人但警告意味濃厚。經媒體大肆報導後,警方開始了大掃盪試圖削弱幫派的氣焰。
懷恩是我手上的青少年,常常在限時動態看見他晚上會參與幫派的活動。
「最近警察抓很兇,你自己要小心點!」我對懷恩說。其實懷恩跟其他學生一樣,很希望有一個舞台可以讓別人看見。
懷恩不耐煩地說「我才不會被抓,哥哥們對我都很好,最近他們都叫我不要過去」。
「哦!」我不以為意地說道。青少年工作最忌諱的是嘮叨,因為這些耳提面命的話,他們聽多了也就不耐煩了。
懷恩的父親在懷恩很小的時候就入監服刑至今,而母親則早早改嫁,主要是由父親的弟弟照顧,但懷恩祖父母基於愧疚提供懷恩許多的經濟支持,也許在外人看來懷恩被祖父母寵壞了。
記得當時接到懷恩時,他從少年感化院剛回到學校裡頭,學校老師對懷恩充滿各種情緒。他似乎在學校做了很多糟糕的事情,學校恨不得把他趕出去。
好不容易在學校碰到間輟(三天到校一次避免被通報中輟)的懷恩。懷恩驚訝地看著我說「你這麼年輕,真不敢想像你是社工,以前那些社工都好老哦!」。接著又帶著挑釁的口氣說「但怎麼不是女生」。
趁著懷恩對我感到好奇之際,我拉高嗓音地說「你之前到底碰到多老的社工,我都碰到很年輕的女社工欸,你怎麼這麼衰」。
「幹!」懷恩從原本癱坐在椅子上轉而坐著並身體前傾跟我說:「之前都他媽有夠老,又很雞掰」。
「你之前是不是都是犯一些案子,才遇到這些又『老』又『雞掰』社工啊?」我以一種很調侃的口氣試圖評估他過去的被服務的經驗。
「靠北啊!我哪有」懷恩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之前他遇過的各種奇怪的人,我也順道了解他生命中遇到的師長、警察、保護官、法官,然後用很青少年的口氣說,繼續延續著話題說「蛤,你也太衰了吧,怎麼會遇到他們」。
我們的關係就這樣建立起來了。
回到懷恩經常進出幫派活動的事,我也經常勸(嗆)他但也沒有效果,所以我是很常傳訊息或打給他說「欸在幹啥過來找我!」。透過高頻率的聯繫以及見面來減緩他參與幫派活動的風險。
雖然約他三次大概有一次不會出現(有些青少年的頻率更低),但也很重要至少懷恩出現在我面前,並且願意分享在幫派的經驗。我從不否定他在幫派中任何人,但我積極凸顯的是懷恩在乎的事情。
像是有一次懷恩說「最近公司(幫派)來了一些年輕人(小弟)很白目,哥哥們進來公司他們都不會主動叫人,不少哥哥跟我說我很識相,也要我教教那些小弟,但是他們很難教,講了也不會聽,真的很靠北。」
「我想你被賦予責任應該很開心吧,你在哥哥面前你有做得很好的地方,但想到要教這些人,就讓你感到困難,對吧?」我等他生氣的情緒緩和下來之後回應他。
接著又繼續說:「要教人學會做人處事的道理其實不太容易,我想你很擅長這件事,應該跟你小時候都獨自跟大人相處有關吧。寄人籬下的經驗一定很不容易吧」。
而聽完這些話的懷恩,不是找藉口換話題,就是說要去外面抽菸。而我也不會刻意繼續深入話題,也許這是基於我們的關係足夠深厚地關係,讓我與他討論他在乎的事情。但這種機會很少,大多時候我都是以青少年的口吻和他對話。
有時候我也會說「你也發現了吧,我們要教青少年真的也很難,你知道我的難處了吧!」。試圖讓懷恩知道自己也正在學習,並且嘗試和他建立合作關係。
事實上,要等到青少年真的願意談的時候不太容易,有時話題進得太深後,我們會習慣地帶著青少年討論解決方案,但都會發現逆境的經驗,比我們想像得還要巨大。我們不該把自己想像成英雄闖入他的世界拯救誰,這容易忽略掉青少年走過這段路的個體經驗。陪著青少年理解當下不舒服的情緒,並相信青少年身上的能量,跟著他的步伐陪著他走,就非常地有價值了。
以上的故事內容為本人實際服務經驗拼湊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