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作喜歡找一些共同的東西來融會貫通,譬如說「個體化」和「體制化」的問題。
表面上是在寫別人的問題,其實也在對自己的處境深刻地思考。
對於主流權威,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我常自以為是邪門歪道,我不太喜歡他們說故事的方式,想從另一個角度重新講一個不一樣的故事。
所以小學時我是個調皮的學生,透過這個行為來反抗學校體制,在軍隊時不願被強迫訓練,擔任軍士官,甚至還「老兵照顧新兵」,讓習慣體制運作的長官覺得頭疼,當了老師也是一個另類的老師,用平等尊重的態度和學生相處。
以前讀書時常常在思考,像我這樣的人應該有固定的模式,出現固定的神話或歷史時空,於是我想到了「西遊記」中的「孫悟空」。
他本是石頭,因風化成猢猻,也就是猴子,後來訪仙求道時,菩提祖師以猻去犬為孫,就當成是孫悟空的姓,這菩提祖師也是「仙」外高人,傳給孫悟空地煞七十二變就把整個天庭、龍宮和地府攪得天翻地覆,這樣看來菩提祖師豈不是功力更勝一籌?可是他也沒在仙界當官,只在名山勝境開班授徒、當閒雲野鶴,很有可能也是因為和仙界體制的不合。
孫悟空由石頭變成猴子,再由猴子變成人,再由人變成仙,這在某些程度上也是體制化過程,然後他從藝成歸山,在花果山收拾了混世大魔王,到龍宮借了定海神珍當如意金箍棒,又把地府的生死簿給亂塗一通,最後連同他的好兄弟牛魔王和其他五個妖怪一起向南天門叫陣,牛魔王自稱平天大聖,孫悟空自稱齊天大聖,一種要和天界比高低的豪氣自此展現。
後來天庭玉帝迫於無奈,只好派太白金星前去招安,讓他在天界中當個可有可無的小官弼馬溫,專門管天馬的,孫悟空起初不知,後來知道以後大發雷霆,經過偷吃仙丹、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練成不死之身和火眼金睛,仙界最後沒有辦法,只好勞動如來佛把孫悟空鎮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直到唐僧要到西天取經。
可是這時的孫悟空已經不復當年之勇了,有時候連小小的妖怪都打不過,只好跑去求觀音拜菩薩,尋求幫忙,就像金角、銀角兩個大王居然只是煉丹爐旁負責的童子私自下凡,帶了一些仙界寶貝,就能把孫悟空整治得不要不要的,這種疏忽巧合明眼人都知道是從何而來。
整個西遊記,其實就是要把孫悟空馴化或個體化,甚至是宗教化的過程,甚至為了這個目的還在他的頭上套上緊箍咒,一唸就頭疼,意思要他乖乖聽命順從唐僧,這一下就不可能再反體制造反了。
而西天路程的九九八十一難,其實都是進一步弱化孫悟空的個體化,不斷強化體制化的過程,終於完成整個西天任務以後,孫悟空得到了體制內認可的稱號叫鬥戰勝佛,可是這個鬥戰勝佛在這西天路程卻是一路敗北。
體制永遠是最好、最厲害的,你永遠是略遜一籌、甚至許多籌的,如果你已經有了齊天的本領,體制也要想方設法將你降服,不斷設局打擊你的自信,讓你自嘆不如,最終只能在體系中過著制式化的生活,忘記了原有的能力和豪氣。
孫悟空有這個能力可以改變體制,不過他沒有想過菩提祖師取名「悟空」的用意,最後又當「行者」,又成了「鬥戰勝佛」,那個「空」裝滿了形式和體制的東西,從此之後再也不能自由自在了。
至於毛澤東說要打下另一個太陽,也是反體制的孫悟空,可是他將整個體制改變以後,運用自己的才識讓自己成了皇帝,意思又走了回頭路,他成了自己當初所反對的體制,也就是專制腐敗的中國皇朝或是特務治國的蔣介石政權,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可從三反五反或是文化大革命中看出。
在台灣另一個毛澤東的信徒也正在經歷烈火的考驗,他並沒改變體制,反而被體制改變,把體制裡面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全拿來學習模仿,簡直是徹底黑化,典型的「沒有解決問題,卻被問題解決」。
要挑戰體制,一來要有那個能力、二來要有高尚的品格、三來要有充足的智慧,西遊記中的孫悟空有那個能力,可是缺少了智慧,毛澤東推翻黨國一家的國民黨,又想把共產黨搞成家天下,只是「一碗蛋炒飯」壞了計畫,這樣的品格不夠高尚,至於台灣那一個號稱藍綠之外的第三勢力,看起來沒什麼能力,連識人都不行,一堆錢找不到發票也讓人質疑起他的品格,至於智慧?哎!別說了!
最厲害的其實是菩提祖師,論能力他在孫悟空之上,論品格他將法術精要「天罡三十六變」和「地煞七十二變」讓孫悟空選擇,不因為他是「異類」而有分別心,論智慧他遠離天庭、自由自在,不為虛名、勝負所擾。
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孫悟空遭遇困難或迷惑時不會想去尋求菩提祖師的幫助,反而去找天庭的滿天神佛,這些他曾經的手下敗將,所以五指山這一壓,真的把孫悟空僅有的自信和膽氣都壓沒了,等到從五指山下脫身,孫悟空徹底成了一個「行者」,也就是走路的人,連飛都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