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很費解,怎麼還有人打着愛能拯救世界的口號?遑論是虛構作品或部份宗教,許多是假信徒,盡說些門面話。
甚麼是愛?愛是極端偏頗,在符合某項條件後便反智地不計條件,無法與它討價還價,更霸道到想要搶佔所有意義,好比無止境擴張的侵略行為,直至違背邏輯為止。
正如聖經《哥林多前書》第14章第4至第8節中,「愛是恆久忍耐」到「愛是永不止息」這兩項特性之間,還夾雜着其他十四個定義。照我的理解,當某個詞彙能指涉幾乎全部意思,它就再也無法指涉任何意思,變得語義空洞,淪為某種籠統含糊的情緒助語詞,難以用來進行有效溝通。
打個比方,母親是無條件地愛護孩子?我可不敢苟同,否則為何有些枉為人母,只管挽留婚姻,竟對枕邊身兼獸父性侵女兒的丈夫惡行視若無睹?肯定是想要滿足孩子想要弟妹的願望,奈何母親已經更年期停經了,唯有出此下策,就當是提早教育女兒「想要的東西要自己爭取」。算了,暫且撇開這些笑出腹肌的健身素材不談,假設「母親是無條件地愛護孩子」成立,大前提是必需是自家孩子,不是別家孩子。
有條件的人才可得到無條件的愛,天知道那是甚麼鬼玩意?你看,哥布林軍比哥林多人更明白甚麼叫做愛,空談不如實幹。
反觀《箴言》第10章12節所描述的愛:「仇恨挑動紛爭,愛心覆蓋過犯」,換言之,它是藉着語害來蒙蔽你的判斷,讓你好過點。所謂的神愛世人,就是憑着愛漠視所有過犯,為此不管我們的日子過得怎樣,在上帝看來所造的都甚好,便毋須介入採取任何干預。無非為這位無處不在又無跡可尋的缺席父親草擬免責條款,逗趣程度絕不亞於第二十二條軍規。
雖然探討下去也是荼毒思想,但我還是把問題範圍收窄至個人層面、把毒湯稀釋至能消化的濃度。
事實是當你認為世界需要被拯救,證明在你看來,這裏仍有過犯未被覆蓋,那你口中的愛,不過就是你想強加在世界之上的主觀期望。我不敢稱之為愛,你也得認清現實,我們只是虔誠地憎恨着世界。無妨,正如人們需要某程度的自我厭棄,才有自我提升的空間和意欲。
愛不可能拯救世界,它頂多支持你從世界手中拯救自己。
我再打個比方,缺愛尋死的男性只要放下枷鎖、勇於求助定可獲得關愛,然而勇於求助這個行為本身,代表你不太缺愛,起碼很有病識感,實在不用給予太多關愛。請別奢望別人無條件地接住你喔,先去自我提升吧,不然哪有條件受人待見?等下,到底是先獲得關愛還是先別缺愛、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廢話,假如你不是同時具備雞雞和蛋蛋,還算甚麼男人?
這個社會篤信結果論,過程不重要,自愛,就是在考驗你無中生有的能耐。
累到懷疑人生的半工讀、繁瑣麻煩的美容及個人護理、嚴格遵守着戒口清單的健康飲食、自虐般的肌肉鍛鍊、背熟ANTs(自動化負面思維)的認知行為治療提示簿,其效用完全取決於你對自身施壓,從而鞏固自我價值。正是自愛的定義,讓人格變得穩定,成為能推動社會機器的更可靠零件,而被信用到甚麼程度還決定了你的社經地位。
我全都看得見,彌漫噁心腐臭的靈魂,嚮往着精緻的皮囊,徒有其表的癮君子,要礦石被打磨得閃閃發光。他們自愛為了終有日能懂得去愛,並體現出更高價值,偏又變得惡毒,再擔當起去欺壓別人的那方,發現原來這樣就能被愛。
像那些患有先天性絕症的孩子,化療掉髮或腦殼畸形,連講句話也覺得渾身乏力、吃口飯都劇痛無比,出門靠電動輪椅的下肢癱瘓者或玻璃骨港青,態度總是積極過人。他們被生命本身給欺壓了,反而更加熱愛生命,最後站在道德高地對意志消沉的健全人評頭品足,海豹肢症患者伸出其幻肢,肆意對你指手劃腳。打臉的心靈雞湯如挑釁般潑灑而來,突然間,有手有腳的你連感到抑鬱情緒的資格也遭到剝奪。
雖然不切實際,但最有效的情緒渲染力是以更甚的慘況為評分準則,想要撼動人心?誰更慘,誰更有話語權,提倡大愛助長了弱競賽,否則耶穌基督連十字架也不用釘。由博取憐憫和優待的受害者意識,乃至教人鼓舞振奮的命運自決狗屁話,究其本質無外乎情勒和道綁,克服所有難關?更似無視宇宙中那些結構性、根本性的錯誤,自欺欺人地苟延殘喘,那掛在自欺者臉上的愚蠢笑容便是最有力證據。
點擊觀看殘障人士催淚演講,大家看到的是個屢敗屢戰的生命鬥士,我卻看到滿口胡言的精神病,我知道套路,事關我也是個滿口胡言的精神病。至少我講的都合乎常識,只是不適用於強化社會上的常態,而愛的最強大功能,就是欺壓,欺壓到你如獲至寶似的自顧自地捏造意義,為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傳福音。
我覺得很費解,為甚麼我非要如此憤世嫉俗不可?恐怕是我想用愛拯救世界吧,自以為思想家,盡說些大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