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聽說現代人不愛閱讀,不過,經由網路我逐漸結識各地書友,才知愛書之人遠比想像中多,其中臥虎藏龍更令人驚奇。傳統愛書人熟悉文史哲並不稀奇,熱愛電影、園藝、音樂、類型小說等等的書友也不少,某些書友的學養差不多已是該領域的專家,新時代的友多聞,一大部分是由網路發現的。到了面子書時代,書友交流更為便利頻繁,書與人、以及書友往還的瑣碎因緣,迅速在小圈子內流傳。書友若得到難得或期待已久的書,多半會將書影放上臉書,與大家分享(或炫耀)。
香港某書友很喜歡卞之琳的詩,但只買到簡字的《雕蟲紀曆》,他嫌簡字讀來無味,遺憾如今的香港不容易找到繁體字版本。先生手邊有兩本《雕蟲紀曆》,香港三聯書局多年前第一版第一刷,印刷、裝幀都好,先生非常喜歡,中學時接連買下兩本。我跟先生提議,書友是與《雕蟲紀曆》有緣之人。漸入中年,我們都同意無須囤積大量的身外之物,書籍亦是其一,即使眼前捨不得大量散書,至少把複本贈與有緣人,如今將《雕蟲紀曆》託付給更需要它的讀者,相信是個好歸宿。
書友收到飄洋過海的《雕蟲紀曆》,開心之餘不免也將書影放於臉書,並寫下簡短的得書經過。另一書友隨即私訊詢問先生,府上可有其他複本?言下之意自然是求書。比起他之前不時大剌剌地對某藏書甚豐的書友喊話:「快寄來!」斯文有禮的多,但正顯示我們與這位書友沒什麼交情,有些交情就因為彼此不時麻煩來、麻煩去才建立的,或許有機會我們不妨偶爾麻煩一下諸位書友,同時也享受被麻煩的滋味。我想,假使書友看中我家某書不再私訊,而是直接了當地嚷嚷:「快寄來!」那我們已是真正的好朋友。
十分讚嘆這位書友訪書的熱情與執著,我和先生遠遠不及,無怪他有好多珍本書與簽名本。家裡雖有幾本舊書,可惜談不上珍本,也沒多少簽名書,為了不辜負書友期待,先生得好好檢點一下舊藏。
面子書是新型的人際網絡,許多規矩尚待確立,一些乍看唐突無禮的言語,可能是彼此親密交流的獨特方式。外人若不明就理,大可視而不見,無須主動擔任道德警察時時指正其他人。輕率介入私人領域,萬一落得裡外不是人就有點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