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數131小時,早晨的儀式從半熟荷包蛋與吐司開始。我用藍芽音響播放了昨日Angus推薦的歌曲,白鷺鷥的歌詞伴著主唱的口氣緩緩地流洩在三坪大的空間裡頭。
『在這個繁華的都市 大家的心內只有想到錢』
『不管是傷天害理抑是無情無義 若是可賺錢他們就最歡喜』
真是諷刺啊。不是嗎?
我咬下一口吐司夾蛋,
開始社會觀察家的一日生活。
從Angus那裡聽來的建議,我有意識地消除筆電內的密碼記憶、cookies。不過這一切對於最新的監看影片來說只是無意義的舉動。A男這次額外地沈著,沒有帶更多的人來。他只是單純地坐在我的椅子上休息。
並且盯著螢幕,像是穿透螢幕一般地看著我。
這種情形是正常的嗎?顯然是知道我正用著沒有遮檔的筆電鏡頭對著他,對吧?我關上螢幕,再次深呼吸。我還有時間嗎?看著黃民任務的時間成為了我的習慣,就像是時間到了會自動滑IG的習慣。
時間倒數131小時,早晨的儀式從半熟荷包蛋與吐司開始。我用藍芽音響播放了昨日Angus推薦的歌曲,白鷺鷥的歌詞伴著主唱的口氣緩緩地流洩在三坪大的空間裡頭。
『在這個繁華的都市 大家的心內只有想到錢』
『不管是傷天害理抑是無情無義 若是可賺錢他們就最歡喜』
真是諷刺啊。不是嗎?
我咬下一口吐司夾蛋,
開始社會觀察家的一日生活。
自從有了抽煙資訊集中站的輔助,要獲得蝕刻部門部經理Water的資料就不是太難。他原本在另外一個夕陽產業擔任管理職,後來台灣近年該倒的公司都倒了,他只能順應潮流離去。經過一般的面試之後,空降蝕刻部門部經理。形式風格呢?超專業不沾鍋,不沾等級幾乎是點滿。對外會議絕對會用「They、them」來稱呼自己的工程師,對內會議則會用「We」來要大家不要分太清楚。就像某一個「時間管理大師」總是說中國人不要分那麼細。而質問工程師的口氣就是那萬年三招。
『我們要怎麼做,你打算要怎麼做?』
『我覺得你還沒釐清清楚,你再想一下。』
『如果只是這樣分析的話,你工程師的價值在哪裡?』
這三招就是電工程師三神器,基本上可以隨意混搭、無限combo、任意組合,就可以恣意地做個任性的主管。有這三招就可以在任何會議提出你那超乎常人的洞見能力。
你問我為什麼才來公司幾天就瞭解Manager這麼多嗎?完全就是靠著那個天才Wells峰哥啊。基本上只要作為一個甜嘴的部下,跟著峰哥一起嘴學長、然後虧學姊。大概抽兩根煙,Wells腦袋與肚子裡裝載著十年來這個公司所有的陳舊經驗與知識都會翻箱倒櫃地翻出來。基本上不需要太多功夫,就是兩根煙的距離就可以做到。時間總是如此,其相對論總是產生在你需要它的時候,當你不需要它時,它慢得宛如永恆;但當你需要它時,它像難以捕捉的流星群。
Water平常在公司裝忙,懶得回家跟老婆與小孩一起。這個也是從Wells口中聽來的,其實多數主管或者工程師只要有了家庭之後,會走向兩個極端。真的顧家的人就是會回家跟小朋友吃飯。但也有完全超晚回家的人大有人在,因為回家就要做家事、幫忙照顧小孩、聽老婆抱怨人生。因此這些裝忙仔寧願龜在辦公室裝忙,寧願在公司虧新妹,也不要回家盡盡應該盡的義務。
你會想跟這種人吵架嗎?No,身為這種男人,可能是父權社會養出來的老世代遺毒,基本上腦子裡大概裝著:「幹,我工作那麼辛苦耶。我回家也是要休息一下啊。帶小孩應該很輕鬆吧?你看看我,整天超忙的。」實際上有50%以上時間都泡在手機上面跟團購訂下午茶,剩下就是虧妹。比較激進的就會是像Derek那樣,成為時間管理大師。
關於涉及營業秘密相關事項,唯一最有可能的就是支援公司設備的各個供應商(Vendor),根據過去工作經驗以及過去同事聽來的都會傳說,通常有辦法與多家廠商拿回扣的,只有輪班星人的最底層「設備工程師」才有辦法做到。雖然平常被製造部小姐、製程工程師、品質工程師、製程整合工程師欺壓,但是也是可以與供應商互利共生的角色。有點像是階級制度下的反撲吧,或許真的有低調的設備仔靠回扣已經去牽瑪莎拉蒂了。
由於我在M公司還是一個超級新鮮人,看似已經打滾很久,實際上還沒超過兩個禮拜。因此只能靠專業的蝕刻部門同仁幫忙,不過畢竟我熟識的同仁也不多。Wells八卦仔,跟他聊天最好只聽不說;Debby的話,我怕被Peter探詢到我接下來要執行的計畫。剩下的選項大概就是那個女人吧,上次合作過就深知這角色可能藏著許多值得挖掘的資訊。也因為這與我的關鍵合作伙伴有重大的情感連結關係,我也不好意思先直接私約。然後就變成眼前這種局面了。
Grace優雅地咬下路易莎的蛋堡一口。Angus在旁像個癡狂的癡漢看著她。為了安全,我們約了一個算是角落的會議室。行前我有再次確認會議室內的資訊安全檢查,另外已經有打開沒有意義騙人的投影片資料。讓萬一記錯會議室闖進的路人不會起疑。
「欸欸欸,注意一下態度。」我用氣音小聲地說。
「我態度很好啊。」Angus吞了吞口水。
「你這痴漢的表情難道不用收斂一下嗎?」
「會啦。我哪次不收斂,我已經很收斂了。」
我轉頭對Grace微笑:「我其實是要來問你們接觸的相關供應商。」
「ok啊。不過為什麼會想問這個?」
「業務需求囉。」實際上在上次事件的過程中,我的確有跟Grace討論到我的身份可能跟她想的不一樣,不過也是很合理的,能夠給她30萬現金的人,說什麼也不是一個尋常人。
「我們最近真的盯得很緊。最近要傳一些資訊給Vendor幫忙研究資料,但被上層卡東卡西。」
「怎麼說?」
「最近大概有三、四筆有關IP protection相關疑慮的case,因此之後我們要傳送資料都需要至少有部經理的同意才可以。」
「聽起來好像有八卦。」
「所以你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看妳能夠透露妳相關的經驗與資訊到什麼程度囉。」
「老實說,我們跟Vendor之間的氣氛與關係跟他廠不太一樣。應該說生態圈不太一樣,我們對Vendor都是滿客氣的,因此也是滿多人都混在一起,氣氛不錯。因此你要是想從中間獲取資訊,應該相當不容易。」
「你意思說我稍微探訪一下可能就會被識破了?」
「機率非常高。」
「好吧,所以你手邊沒有什麼可能值得一提的事情?」
「有個人倒是很適合問他,畢竟已經正在跑離職流程。」
「咦?」
「上個禮拜有個報廢事件,導致我們有個同事受到牽連。其實原本應該處分頂多就是影響考績而已,再加上你知道Derek的事情……」
我點頭,殷切地說:「所以?」
「但那個人可能真的很不爽吧,這週就點出離職單了。他應該還有一兩週的交接期,我覺得你可以私底下找他。因為他是我們課跟Vendor走最近的人。其實也有一說,他有可能會去『L供應商』。」
我吞了吞口水,試著平穩地讓自己的表情不要有任何瑕疵。實在是世界太小了,那不起眼的苦主Vincent邱子祺竟然會是我下一個要抓的浮木。
「是誰呢?」我仍然裝傻地問。
「他叫邱子祺,Vincent。如果你想問一些什麼內幕,我相信他會有一些故事可以分享。」
「他有什麼喜好嗎?或者說有什麼地雷嗎?」我假裝拿起紙筆,像是想要記錄些什麼,其實只是在觀察Grace的表情。
似乎沒有問題。
不。這女子應該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對嗎?
「現在這個節骨眼可能很難問出些什麼。」她用很堅定又平淡的口吻說完這句話,但眼神似乎在勾著我。
的確,我可以理解Derek為什麼如此著迷Grace。
肯定是因為眼神的關係吧。
那若有似無的空靈感反而增添神秘。
我笑笑,表示我有聽懂他說的。
「你是真的想知道些什麼吧?」她微笑地喝了一口冰奶茶。
「妳要幫我?」聽起來她是要我說出這句話。
「他跟我的確可以聊上一聊。由我來問他的話,應該不會引起他的猜忌。」這樣的說詞,聽起來好似正向幫助他人,但實際上就是敲竹槓大賽開始了。
我身旁這個充滿賀爾蒙激素的臭異男有在思考這件事嗎?
不,沒有。Angus仍然在自己愛的泡泡當中。
「好啊。這樣再好也不過了。」我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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