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

那晚，六歲的小玟拍打房門，媽媽不開門，還把喇叭鎖鎖上。小玟從三樓怒下一樓客廳開電視，畫面會閃，她敲電視。阿嬤問她在幹嘛，小玟卻哭了，「是媽媽，不讓我，吃烤肉。」

阿嬤聽不懂，叫她關，都晚上幾點了看什麼電視，不可以用哭的。阿嬤拿起室內拖，「不聽話要打。」這時阿公的聲音傳來，命令阿嬤去煮麵，阿嬤反問他怎麼不自己去煮，怎麼不叫茶室那個女人幫你煮，「還是你沒錢啊？」

阿公睜大眼睛走出來，一巴掌呼下去，阿嬤站著不動。阿公拎起鑰匙要出門，叫小玟來，「看要什麼宵夜，妳來選，阿公買給妳。」但小玟不要，她要看電視。阿公摔紗門，門沒關好，住騎樓的貴賓狗鑽進來。

阿嬤看到狗，噓狗趕出去，拿面紙盒要砸。狗卻逃向樓梯，短腿快爬，撞到二樓的門，再上三樓，對著三樓的門底一直吠。

二樓的二姑姑開門就罵三字經，戴耳機也受不了，「整天都在吵，吵你家死人啦！」阿嬤叫她惦惦，去抓阿財，二姑姑說憑什麼，叫三樓的抓啊，「樓上的，叫妳啦！」

但三樓的不出來，她只好上樓，狗在門邊，用腳推狗，狗不走，還一直吠，二姑姑大罵阿財沒良心，不認主人，靠外人。「不要再叫了哦。」二姑姑要嚇狗，踢了那扇門，不小心太用力，卻還是沒回應，「平時哭那麼大聲，有事情就沒聲音，哥哥娶到這款的，衰。」她抓起阿財的兩支前腳，狗懸空，不停哀叫。

「阿財也想烤肉啦。」小玟說。

電話響起，阿嬤去房裡接，是她兒子打來的，「你人在哪，夫妻吵架也是要回來。」還說會幫忙替他借錢。二姑姑坐在沙發上點菸，問小玟在講什麼烤肉，中秋節都過了，是有多想烤。小玟說是媽媽啦，媽媽在房間裡偷偷烤肉，「不給我，只給弟弟，你們都偏心。」

本文首先刊登於自由時報副刊2024/10/03

文/圖：張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