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訓練班

「各位同學大家好，歡迎來到『笑容訓練班』，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們將進行密集的訓練，相信在訓練過後，你們都能擁有完美的笑容……」

「……經由我們專業的改造，你就可以重新融入社會……」

「讓大家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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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訓練班？」

那天我像平常一樣機械般地滑動社群網站

滑著滑著，突然一張鮮艷的圖片出現在螢幕裡

上面大大的字-「笑容訓練班」

底下密密麻麻寫著

「讓大家更喜歡你」

「別再當社會邊緣人」

「人生大逆轉」

等等的宣傳標語

「這什麼啊？惡搞圖嗎？」

起初我以為只是那類無聊的搞笑圖

但仔細看看，上面有地址、電話、負責人姓名甚至還有名人推薦

雖然還無法證明這不是詐騙

但上面的宣傳標語充滿了吸引力

就如同毒品一般勾引著我……

「我要去……我需要它……」

「我不能再被社會排擠了……我要讓他們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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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著地址，我來到一棟破舊的大樓前

沒有招牌，沒有宣傳單

什麼都沒有，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屋子

「我走錯了嗎？」我心想

「哈囉同學，你是來進行笑容訓練的嗎？」遠方傳來朝氣蓬勃的聲音

我抬起頭望向聲音來源，是個年輕的女孩

臉上掛著笑容，堪稱完美的笑容

「我是這裡的輔導員，很高興認識你，那我們先上去吧。」她笑著

「請問……為什麼這裡……沒有招牌？」我問

「這不重要，總之進來再說。」她依然笑著

教室空間很小，擠滿了大概50幾個人，幾乎沒有活動空間可言

整間教室一點聲音都沒有，放眼望去，有的人愁眉苦臉，有的人毫無表情

經過了大約10分鐘的沉默之後，前門「碰」的一聲打開了

「大家好！」

隨著充滿魄力的聲音進來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臉上掛著笑容，看來他就是老師

「歡迎大家來到『笑容訓練班』」

他先是歡迎我們，再來開始介紹訓練班歷史，成立理念等等

「我想各位會在這裡，就是想要改變自己的人生吧？我向各位保證，只要經過我們的訓練，以後一定有美好的人生，讓你們實現夢想。」

他邊笑邊說，看起來相當有自信

「呃……請問……」後頭傳來一個膽怯的聲音，是一個看起來相當平凡的學生

「是的同學，有什麼問題嗎？」老師微笑著

「笑容真的可以……改變人生嗎？」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你要有笑容，別人才會喜歡你啊，別人不喜歡你的話……」

「你還配當什麼人？」

老師依然帶著笑容

但我卻感到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同學又繼續問道： 「可是如果不是打從心裡感到開心，那怎麼會有笑……」

「同學，你何必管那麼多？」老師打斷了那位同學

「如果你真的想改變，就閉上嘴聽我們的就好，你再這樣下去我們怎麼可能幫助你呢？是吧？」老師瞇上眼微笑

那同學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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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堂課是「笑容設計」

「正如同書的封面一樣，你要有好的笑，別人才會想進一步認識你。」

設計老師是一個看起來很有氣質的女生

她在黑板上畫了一個笑臉跟一個哭臉

「你們看，這裡有一個哭臉，就如同你們一樣，真不好看，對吧？」

邊說邊在上面畫了大叉叉

「社會不需要這類表情，社會需要的是這個。」

她手拍了拍笑臉

「那首先我要教你們如何設計出笑容……」

她開始分析哪種場合需要哪種笑容

哪些場合又要用怎樣的角度去微笑

甚至連要露出幾顆牙齒也有規定

「記住，不管你們心裡怎麼想，有怎樣的情緒，就只要照著我這套設計去做就行了……」

「什麼都別想，笑就對了。」

她露出上排7顆牙。

「這樣才會被社會接受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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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個禮拜，我們進入「實習課」

老師換成剛開始那個中年男子

「經過了之前幾門理論課程，接下來就是你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現在各位桌子前面都有放置著一面鏡子，等等聽我指令開始動作。」

他開始大喊著「嘴角微彎」，「眼睛瞇起來」，「露出牙齒」等指令

而我們就看著鏡子，檢驗著自己的笑容

「非常好，你們開始有笑容了。」

「你們回家記得每天都要對著鏡子練習哦。」

「要找到你自己最討人喜歡的笑容啊，哈哈哈……」他開始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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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最後的結訓試驗

我們被要求參加一個頂級晚宴

打好領帶穿好西裝，50幾個原本平凡的年輕人，擠進了豪華的晚宴

學員們都掛著極盡完美的笑容，我也不例外

「哎呀，那麼年輕就來參加啊，真是厲害。」

一位手指上滿是寶石戒指的婦人向我搭話

「是啊是啊，嘿嘿……」

我臉上掛著訓練過後的笑容，但還是不太會與人交流

尤其是這種場合更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動

「你看起來就是一個不凡的人呢，我們這些老人真是不如你啊。」她繼續說

「不……我就只是……」我還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就只是一直笑

「哈哈，你真是謙虛啊，相信以後生意上還會遇到你，到時候可記得照顧我們這些老骨頭啊。」

「好。」

「就算我老了，但相信我們會是好朋友的，哈哈。」她笑出尖銳的聲音

「是……啊……」我繼續笑著，她好像很開心

就只是笑著，什麼話都沒說的我，在這裡似乎找到了很多「朋友」

就只是笑著……

果然如同他們說的，笑真的可以讓別人喜歡……

可是笑不是應該是開心的嗎？

我怎麼感覺不到一點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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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笑容連結了平凡與尊貴

我們體驗到了所謂「成功人生」

訓練班50幾人順利畢業

原本該是好事，怎知道後來卻發生了那些悲劇事件……

畢業後幾個禮拜

那位剛開學一直問問題的同學死了

躺在床上掛著笑容，就這樣斷了氣

桌上留下一張紙條寫著： 「這不是我。」

警察去訪問他同學，只得到諸如以下的答案：

「怎麼會自殺，平常他都很開朗啊。」

「每次他都笑笑的，不可能會自殺。」

「他每天都在笑，不可能會有煩惱吧？」

「『這不是我』？我不懂他在說什麼。」

「不過看他笑著死去，看來也是快快樂樂地離開了吧……」

新聞標題以 「死者笑著，快樂地離開人世。」

大幅報導著，完全沒有提到紙條內容

底下留言盡是：

「好感人。」

「能夠這樣死去也很幸福吧。」

「要是能那麼開心就好了。」

完全沒有人看出隱藏在背後的恐怖

而這還只是第一起事件

接著幾個月內，出現了非常多類似的自殺事件

同學一個個死去

我無法坐視不管，因此我跑到笑容訓練班

當時他們正在訓練下一批學員

「老師，你知道同學們都……」我到了教師辦公室

「知道……我有看到新聞……」中年男子說

該是很悲劇的事情，但每個老師卻還是笑著

「他們一定沒有照著我的設計啦。」年輕女老師說

「不，老師，這一切都不是我們的關係。」中年男子制止女老師發言

「可……可是這一定有什麼關聯……」我說

「不是我們，我們可是給了你們美好人生呢，那天的晚宴不就非常成功嗎？我們幫助了他們，這你無話可說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

「而他們自殺是自己的問題啊，哪能怪我們？」

「給你們那麼好的技能，不好好用還自殺，真是不懂感恩，這樣就自殺的人……」

他笑了，我發抖著

「社會是不需要的。」

一股龐大的恐懼塞進我心裡。

我再也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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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大門

回頭看看那棟破舊的大樓

破舊的外表，裡面卻滿是笑容

而我們完美的笑容背後，隱藏的是破碎的心

我想隨著時間流逝

他們漸漸體會到

那些被訓練出來的笑容根本不是笑容

只是一種違背內心而硬刻在臉上

特意想討人歡心的紋路罷了

為了生存，追求了那些迷人的紋路

到頭來卻抹殺了內心真正的自己

而缺少了自我，人又剩下什麼？

難道社會那樣，就一定要跟著那樣嗎？

不是一樣的，就不被需要了嗎？

就一定要被改造嗎？

難過的時候就哭，開心的時候才笑……

這才是最自然的吧

BY 木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