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軍

2024/11/22

〈預賽〉

和身旁熟悉的東西一樣，一掉了，才會感覺到。

專用在電腦上的多焦點眼鏡找不到了，像一隻無腦的螞蟻一樣，我把袋子翻來覆去一百次，仍無蹤跡。

不是記得，而是以推論循跡，最後我認爲應該是掉在機場的候機大廳，所以就打電話到機場服務台，和接電話的姑娘說可能遺落在哪裡。

姑娘：「我去你說的地方找找，兩分鐘後再打來。」

兩分鐘後我準時回電：「我是剛剛找眼鏡的，請問…」

「沒有耶，我剛剛去找了一圈沒找到，清潔人員也說沒有，會不會是掉在別的地方？」

「應該不會，因為上飛機前我正在看中華對美國的比賽，可能太專心就忘記拿走了。哎呀，真的不見了…」

她應該聽出我的沮喪，就鼓勵我說：「至少最後中華隊贏了。」

哇～一句話轉移我的視線，不是沒有失去，而是有失也有得。

….

2024/11/23

〈晉級〉

人在台北的我，早餐後整理文件準備接下來一整天的工作坊，心裡也正想著昨天去急診的母親，妹妹此時恰好傳訊息來：「母親的狀況不好，醫護人員提醒說要有心理準備，有時會走得很快」。

我打電話給在母親身旁的哥哥，請他把電話拿給媽媽，我想和她說說話。

哥哥：「媽媽因為心臟與胸腔積水，說話太喘了，她說不想講電話」。

我：「那幫我開視訊，我講話，媽媽不用說，我想看看媽媽。」

從手機裡看到病床上的母親，我說我在台北工作，今天晚上就回去看她，她點點頭，我激動哽咽，沒力氣說話的母親這時卻用力地吐出一句話：「不要哭，男孩子沒有流眼淚的。」

我哭笑不得，說話都這麼費力痛苦了，還跟我說這句。就笑著回說：「我會有眼淚，還不是妳生給我的。」

掛上電話後，我深呼吸安靜，感受著自己，寫下兩句話：

「好好的過這一天，就是對母親最好的孝順。」

「好好照顧自己的這一天。」

我就帶著這兩句話安放自己，準備在工作坊度過美好的一天。

課堂上我和大家說了我的狀況以及得臨時取消明天課程。

「老師，要不要現在就回去啊？」

「我知道我也可以做這個決定，因為我想著你們和我的關係，即使我一早就回家，只用訊息告知大家要停課，我知道你們也都會支持我，我知道你們都愛我（一群人亮著眼睛點點頭）。所以我一點都沒有勉強，我覺得我這樣的安排很適合此刻我的狀態。我們就來好好度過這一天。同時，雖然我早上聽到消息哭了，但我想我晚上還會繼續看中華隊和日本隊的比賽，我也會歡呼。我想這些都是我的日子。我如果沒有被『母親生病時我該怎麼表現才對，才像個病患家屬』這樣的東西框住，我就能好好回應我當下所面對的。」

中午時候，一位學員開心地跑來告訴我：「剛剛美國贏了委內瑞拉，因此中華隊提早確定晉級冠軍賽了。」

我開心的笑著。

下課後聯繫家人，知道母親已進了加護病房，能不能撐過不太確定，人也意識不清了。

「媽媽怎麼病程變化這麼快，前三天還好啊！我只希望明天母親有機會清醒，我還沒跟她好好道別。只要清醒一下就好。」在回程的計程車上我這麼禱告著。

….

2024/11/24   

〈決賽〉

早上十一點我到加護病房外，阿姨、舅舅、哥哥妹妹都在等候了。一次只能進去兩位，我和二阿姨先進去。

看到病床上媽媽清醒著，我眼裡馬上堆積了感動淚水。

我低頭到母親的耳邊說：「媽，太好了，妳清醒了，我還有話沒跟妳說，我要說『謝謝妳把我生下來，把我養大。』」

母親激動的說：「你們三個，都是我（心愛）的孩子。」

即使母親可能只有幾天的日子，但今天能跟母親見到面說出這句話，光這樣已是足夠美好的一天。

晚上我在電視機前，看著中華隊與日本的冠軍決賽，非常精彩。一場好球賽，勝負雖未定，但心情已十分激動雀躍。。

而最後，這一場竟是中華隊打破多年魔咒，贏了日本的「那一場」球賽，我在電視機前大聲歡呼，雙手高舉久久未放下。

2024/11/26 

〈英雄遊行〉

棒球英雄們在車上，萬人夾道歡迎，電視不斷重播一幕幕球賽的精彩回顧，贈送給英雄最好的禮物就是不斷回味他們的故事。

母親躺在病床上，聽著她深睡時的呼吸聲，心裡感到很安慰。在手機裡找著母親的照片，做紅豆餅、去阿里山、幫小蔓收驚，我一幕幕地回味著。突然理解，有些冠軍是用贏的，有些冠軍是用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