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親一起看賽事

西元二零二四年，十一月二四日，晚間九點整，這個時間是歷史性的一刻，家中的客廳傳來歡呼聲，我想如果住在隔壁的大伯一家如果還沒早早入睡的話，一定會聽到我們一家人興奮的歡呼聲，搞不好連田野裡的蔬菜、檳榔樹、蟾蜍、蛇、睡著的鳥類、其他野生動物都會被我們家的歡呼聲給嚇醒，或者整條安靜的鄉村小路都被我們的聲音給震懾住。

老媽終於從手機螢幕裡掙扎地回到現實世界中，並傻眼地抬起頭望著我、老爸、和老弟在電視機前興奮地吶喊，悠悠地不關已事的說：「啊，我們打贏日本了喔。」手機螢幕還傳出短劇影片的唱歌聲音。

「對啊！我們贏了！我們居然打贏日本了！」我興奮地轉過頭對著老媽說。

這家人到底發生甚麼事了呢，事發前好幾個小時前……

「爸，今天的冠亞軍幾點打啊？」那天下午，我在院子裡跟貓貓小花玩耍時，問了老爸。

對於台灣的棒球賽，我並不是資深球迷，也不是非常懂所有的遊戲規則，記得會開始關注棒球，有很大的原因是老爸愛看。

那時候王建民是美國大聯盟洋基隊的投手時，就常常看老爸在看棒球賽事，印象中老爸並不是一個情緒會突然很激動的人，永遠都是冷靜地看任何台灣賽事。老爸通常會激動都是因為我跟著一起看，然後我就很容易像追劇一樣，會不小心整個人投入下去，開始在那邊邊看邊碎念著，然後老爸就會受不了，跟我解釋一些遊戲規則，就這樣耳濡目染下，雖然不像老爸這樣愛看美國大聯盟和台灣職棒；但有國際賽事或者和其他國家的交流賽時，體內流著台灣血液的我，也不禁熱血起來和老爸一起看著電視，為台灣運動員加油打氣。

從讀書時期，身旁的同學就有一些熱愛台灣職棒的粉絲。記得讀大學時，系上的一位女同學，邀我一起到現場為中華隊加油，當時拒絕了，因為我不是一個會為了沒興趣的事物花錢的人。但，當時她非常想去看，又不想一個人去，在系上只和我比較好，於是努力勸說我，可以陪她去看嗎？說著我們就買便宜的外野區的票價。還用真誠的語氣說著，就算妳沒興趣，去長長見識也不錯，以後妳可以跟別人說，我曾經到現場看澳洲隊和台灣隊互相PK呢，這真的是人生難得的體驗呢，妳說好不好啦。

我已經忘記我當初如何被她勸說後才勉強答應她的過程了，但那天我們騎摩托雙載從嘉義到斗六棒球場看比賽時，看她著她那滿臉通紅興奮的表情，不停地跟著大家喊口號、做動作時，我想那大概也是她人生第一次到現場看心愛的職棒和心愛的球員，圓了人生夢想清單的其中之一吧，我想我這樣也算是成人之美了，做了一件好事吧。

那天從過往的大學回憶裡醒了過來，晚上早早就洗好澡，放下手邊的事情，就是要看最後台日的冠軍賽，我想全家人，大概就只有老媽對台灣發生的事情不感興趣，對滑著手機追劇和聽音樂感興趣。

這幾個禮拜只要有空，都會和老爸一起看這次的十二強棒球賽，雖然有些賽事沒有看完全程，就跑進自己的房間裡做事情了，但內心總會祈禱著希望台灣能贏，總希望一睡醒來，看到台灣贏的新聞。

老爸總說我烏鴉嘴，因為我跟著他看的時候，我有時候會不經意地說：「等一下，不會就被敲出全壘打吧。」說完，換我們當防守時，還真的被委瑞內拉敲出全壘打。

有時候，我還會打趣地和老爸說：「唉啊，高飛球最容易被接殺了，我去教他們怎麼打安打和全壘打啦，這樣才會得分啦。聽我的話，才會贏。」

老爸笑著回說：「是喔，那還不快點去教他們。」才剛說完，就聽到愛爾達主播激動的聲音，父女倆立刻把注意力放在電視上，還真的被台灣球員敲出一支安打。

老爸說：「還真的被妳說一下，就打安打了。」

每次那種很重要的賽事，剛好不好的、好的都說中時，我就慚愧地想著我只是閒著沒事耍嘴皮子而已，人家運動員背後都花了多少時間默默努力；於是心虛地跑去房間，免得自己烏鴉嘴亂說話，害台灣球員被我帶賽。

所以總是沒有全程看完過棒球賽。

那天冠軍賽，在看開球儀式，看著那座放在球場上的冠軍獎盃，一直對電視喃喃自語著：「等一下，那個獎盃就是台灣的啦。一定是我們的啦。不管台日友好了啦，反正獎盃是我們的，日本這次對不起，你們已經贏過很多次了，這次輪到我們！」

老爸說：「要是我們真的贏了，日本會氣死，前面一路打下來，都沒有輸過，他們現在壓力一定很大。」

「日本人的抗壓性很高，在奧運時就很擅長逆轉勝，他們的民族性和自尊心都超級強，絕對不可能會輸給我們的，但我們這次也很強！」我回說。

「不一定，搞不好這次我們贏，昨天和日本打，我們臨時換投手，被罰錢，就是為了這場冠軍賽，把最好的投手、打擊手都留在這場比賽。」

雖然我和老爸心知肚明要贏日本很難，畢竟日本培養出像鈴木一郎和大谷翔平那樣厲害的職業棒球員，但還是抱持著一絲絲希望。

那天晚上，戰戰兢兢地看著第一局，沒有任何人得分；第二局也是，後來太害怕太緊張自己就像新聞說的帶賽之人，就不看了，去做自己的事情。

後來過了幾小時後，忍不住開手機看一下新聞，突然看到我們領先日本四分，我興奮地從房間跑到客廳打開電視看，老爸吃過晚飯後就一直在忙廟裡的帳戶，沒空看電視，老媽仍舊繼續划著她的手機。

最後第九局時，老弟、老爸都放下手邊的工作一起坐下來看，很久沒有全家人圍坐在電視前面專注地看著螢幕的感覺。自從有了智慧型手機後，電視機前面永遠都只剩老爸一個人在看那些無聊的新聞、重播的電影、和一些體育賽事。

下半局，換日本進攻時，一直在祈求希望不要讓他們有機會打全壘打或者安打，就在那時還一人出局，壘上有人的情況下，我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時，突然來個雙殺，然後就看到我們的球員激動地跑出來，電視螢幕突然出現我們拿冠軍的大字幕！

那時候，我看了一下牆壁上的時鐘，晚上九點整，接著我們三人開心地歡呼起來，在安靜的鄉村小路中，歡呼聲震動了正在黑暗中棲息的生物們。

那歷史性的一刻，簡直是在作夢般，看著電視上台灣職業球員露出感動的淚水，他們是付出多少時間和心血，在我們看不見得地方，在沒有掌聲且孤獨地而努力著，直到綻放光芒時，才受到世人的歡呼掌聲和愛戴。

那天，歡愉過後，回到自己安靜的房間內，想著，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屬於自己的目標和夢想，有些人一輩子努力地往目標前進，但沒有任何的掌聲和歡呼，那是不是選擇錯了的目標，或者夢想太宏大了呢？也或者有些人生來就知道自己有某方面的天賦，很快地就得到他想要的夢想和目標，是運氣太好了，還是老天特別疼愛他呢？

有時候，看著大家美夢成真的幸福到又哭又笑的臉時，自己雖然會跟著一起沉浸在那喜悅中；但總在獨處的時候，回頭想著自己，這世上誰不是努力為自己的目標和夢想活著，但又有誰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呢？選擇比努力重要，我一直都很不喜歡這句話，大部分的環境中，有些選擇是根本別無選擇，甚至走投無路被逼著選擇。

如果要選擇的話，我還是寧願選擇最笨的方法，堅持自己的原則走自己的路，即便那條路沒有人走過。

*寫於二零二四年，十二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