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打放大鏡：人物訪談-在這裡，努力真的能成功

如果你的目標只有保底時薪，那麼你的速度就在那裡；如果你希望自己一個小時可以賺別人的兩倍、三倍，那麼你就會不顧一切的往前衝。

從班德堡的草莓廠，南下到塔斯，看起來約莫30初頭、有南部古惑仔氣息的男子S，住在隔壁房間。在班德堡工作時，就很常聽見他的名字，他和工頭認識五、六年了，又是廠裡的快手，即便沒有任何交集，在上下班的呼喊聲裡，也不知不覺有了記憶。

想知道一個人在澳洲生活多久的時間，看他的廚藝便能知曉。鹹酥雞、雞蛋糕、滷肉飯，晚上八九點，S經常在廚房變著各種花樣招待我們這些菜鳥們，「這沒有很難啊！你也可以做！」S飛快的講解作法，眼神透露年歲打磨的游刃有餘。之前在傳統產業工作，六年前轉往澳洲拼搏的S，初生無畏、懞懂有勇的志氣，陪著他探索異地的酸甜苦辣。

菜鳥變快手，快手後面有高手

「之前包裝廠哪有在教人，你只能自己摸索或到處請教，我剛包草莓的一個月，每小時時薪才7塊錢。我就覺得這樣不行啊。」所有快手在最開始不過是平凡無奇的普通人，一竅不通經過失敗的累積，才慢慢掌握要領，這樣故事在每個包裝廠裡複製貼上，「後來我成為那個廠的前十名，有一天我後面站一個新人，大概只有大一、大二的年紀，我心想：『哼，等等看我怎麼電爆你！』，沒想到開始包之後，我後面的輸送帶一整排都是草莓盒！而且盒子不間斷的一直出、一直出，中間一點縫隙都沒有，不誇張，我的盒子完全、完全沒地方放。」看著S瞪大雙眼，聚精會神地描繪多年前的場景，想必那次震撼，讓他發現自己刻在牆上引以為傲的戰績，不過是寫在黑板上粉筆字，輕輕蹭一下，就散了。

S後方的新人，18歲就在澳洲打拼，21歲成為超頂尖快手，每天上班S以提神薄荷錠作為束脩，換取在旁觀摩的學習權。不懂就問、不會就練，在亦師亦友亦敵的軟磨硬泡裡，鐵杵也能成針。

「我覺得包草莓是這樣，一開始你不會包，賺不了錢，為了賺錢你就亂包，亂包就沒有品質可言，會一直被叫去前面拿退盒，拿久了就不爽，不爽久了才願意放慢速度，去感覺哪些果可以藏、哪些不能包，哪種觸感一摸到就可以直接丟掉，連看都不用看，慢慢的速度和品質就可以兼顧了。」

不是能不能，而是肯不肯

「那你覺得沒有天份的普通人，都能成為快手嗎？」S停下來思考兩秒，點頭說：「一定可以。你看那些成為快手的人一定都有不服輸的競爭心，而且對自己非常有自信，然後最重要的是：『你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到。』如果你的目標只有保底時薪，那麼你的速度就在那裡；如果你希望自己一個小時可以賺別人的兩倍、三倍，那麼你就會不顧一切的往前衝。」沒時間猶豫、也沒時間自怨自艾，S從未在意工頭的責罵和別人的眼光，草莓盒就是戰場，初期所有人都揮著毫無章法的拳腳，被時間蹂躪、被規矩拳打腳踢；逐漸，有人習得一招半式，能來回切磋、能還手反擊，當然也有人選擇偏安一隅，握手言和、自得其樂；最後，卸甲歸田的走了大半，僅剩高手與心魔交鋒，時間早已如煙，此刻藩籬皆是難以覺察的破口，聚精會神、千錘百鍊，也許一年半載，也許三五年間，才終能達到刀起刀落、行雲流水的絕頂境界。

「這東西就是時間累積，我也是到第二年才開始賺錢，現在我賺一個月的薪水，可以讓我過半年。」隨季節遷徙的農場生活，已然成為S的生理時鐘，累積的人脈、資歷，讓他不愁工作和租房，「這個圈子就這麼大，待久了大家都認識，有時玩得差不多，就打電話給朋友，問他們那個廠缺不缺人，什麼時候上工，能不能幫忙找房。」S説和其他蔬菜包裝相比，草莓的上限更高，一個小時50澳幣（約1000元台幣）不是夢想，只是新包們還沒嘗到甜頭，就選擇退出，當然覺得沒什麼意思。然而，爽賺的機會也不是隨時有，農場看天吃飯，像今年又冷又常下雨，無法再現兩三年前老包、新包都笑著和季節說再見的場景。

這就是生活的滋味

已經在澳洲站穩腳步的S，有了想一直留在這裡的計畫。「完全不會想回台灣欸，我遇到很多人來這邊存一桶金要回去開店的，不是沒開成，就是開了賺不了錢然後收掉。你在台灣想要賺八萬，要花很多年的時間從基層慢慢爬，才能賺到這樣的薪水，可是在澳洲最簡單的勞力活，只要每天穩穩上八小時，你就可以賺得到。而且生活步調慢，下班就沒你的事，放假可以去釣魚，很自由。」S把昨晚釣的透抽分給同住的鄰居們，「我不愛吃，你們吃。」垂釣是樂趣，收穫是分享。從小聞著魚市場的味道長大，再新鮮，也累成洗不掉的腥臭。

S身上混雜著大海的豪爽大方，以及討海爭鬥的耐心與毅力，在長浪淘洗下，越磨越亮；輕如鴻毛的草莓盒像在浪裡浮沈的木板，他一片片揀起，再一片片拼湊，慢慢的一葉扁舟，成了重樓戰船，航行在偉大的夢上。

「到遠方去，到遠方去，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

我把ｓ給的透抽和紅蘿蔔、洋蔥一起燉煮，再把熬出的湯汁作為燉飯基底，最後以奶油、胡椒調味，ｓ果真一口透抽沒嚐，只吃完燉飯。因為有這頓飯，才有了這篇文章，感謝大海的饋贈和ｓ的無私分享。食物和故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