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的第一週,牆內世界就迎來了劇變,位於中國陝西的蒲城縣,一場萬人參戰的大規模抗議示威在1月5日突然爆發,與抗議民眾激烈衝突的維穩部隊甚至一度被打退,流血衝突、暴力相向乃至於一波波的抓捕越演越烈…而這場民變的起因,則是中國近年來屢見不鮮且日趨頻繁的「校園霸凌致死」疑案。
這起疑點重重的被霸凌學生墜樓身亡案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又為什麼中國各地的學校總是扮演掩蓋霸凌事件的幫兇?蒲城民變將會如何發展?
2025年1月2日凌晨3點,陝西省渭南市蒲城縣職教中心17歲學生黨昶鑫的母親,突然接到了班主任的電話,告知她「兒子在學校出了點緊急事件」、要她到學校一趟。然而,趕到學校的黨媽媽卻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也沒有人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緊急事件,校方把她限制在一個房間裡、由學校的老師直接監控,更不讓她離開。焦慮的黨媽媽在那個房間裡一直待到當天早上7點。
1月2日早上7點,當地轄區派出所副所長當面告訴黨媽媽,「妳的兒子黨昶鑫已經墜樓身亡,他是自己跳樓的」。突如其來的噩耗讓黨媽媽一時間六神無主,官方的說法更讓她無法接受,但誰也沒想到,說想看看孩子的屍體的她被學校的老師和保安人員強行帶到學校對面的旅館,更被兩個老師輪流看管、限制人身自由直到下午4點,幾乎待了一整天才被直接帶到殯儀館。
在殯儀館,黨媽媽終於見到自己兒子的屍體,雖然孩子的臉上、頭上沒有明顯的外傷,衣著也尚算整齊,但她發現兒子的脖子以下有多處瘀青,正當她想掀開孩子的衣服、看看屍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傷口時,多名老師卻上前攔住她,不但不允許她拿手機拍照,甚至連看都不讓她看。在匆匆見過兒子最後一面後,這位母親就被趕了出去。
直覺有隱情的黨媽媽隨即開始打聽起兒子生前的狀況,這時她才知道,兒子出事時,現場所有知情的學生全部被沒收手機、手錶,他們手機裡的照片也全被刪光,而在孩子的宿舍裡更有明顯打鬥過的痕跡。覺得自己孩子冤死的她開始在抖音上不斷發影片,要為兒子討說法、討真相,但所有她發出的維權影片都被嚴重限流。
1月5日,在事發3天後,蒲城縣聯合調查組正式發布官方通報,聲稱「事發當晚,學生郭某和許某聊天,影響到黨昶鑫休息,導致黨昶鑫與郭某發生口角並爆發肢體衝突。隨後,凌晨3點左右,與黨昶鑫同一宿舍的學生黃某發現黨昶鑫已經墜樓身亡」。在該份通報裡還提到,公安機關在現場勘查、調閱監控記錄並查訪相關學生、完成屍體檢驗後,認定黨昶鑫的死因為高空墜樓,並已經排除刑事案件。換句話說,官方判定為非他殺事件。
不合理的官方說法自然難以服眾,很快就有死者的同學私下證實,事發當晚男生宿舍的電源總開關被關閉、學生們全部被沒收手機;更有在現場目擊全程經過的學生出面爆料死者生前是先遭到多位高一和高三的學生圍毆,然後被一位名叫『四月』的學生推下樓」,甚至有學生透漏,「涉案學生的家長是當地的官員,與該校校長關係非常緊密,所以校方與公安部門聯手掩蓋了真相」。據說,涉嫌推人墜樓的學生『四月』非常猖狂,還嗆聲說「死了人也不怕,有我爸在」。
黨昶鑫的親屬悲憤不已,無法接受官方調查結果的她們,從1月4日起在學校拉起橫布條,同時在學校樓頂拋灑冥紙來祭奠冤死的孩子,用行動討真相。然而,黨昶鑫的母親和舅舅要求查看校園內的監視器畫面時,卻被告知監視器都已經壞了。
種種惡行讓輿論迅速發酵,大量民眾自發展開集會、支持黨昶鑫家屬的維權行動,一時間星星之火便已燎原。見此情勢,當地警方迅速出動,大批公安到場維穩,現場頓時爆發了肢體衝突;為了威嚇其他抗議民眾,維權部隊抓捕了黨昶鑫的舅舅,這立刻引爆了群眾的怒火,對動用暴力的公安、警察,現場群眾紛紛拿起石塊、木棍展開還擊,甚至一度把警察打跑、衝入學校大廳開始高喊「放人」,抗爭規模越擴越大,即使入夜都未見止息。
當地警方高度戒備、學校門口等重點戰場也都有大批民眾聚集,整個蒲城縣都處於高度不穩定的狀態。
1月6日,民眾抗議行動大規模升級,上萬人挺身而出、到場高舉「反霸凌要真相」的標語,並和維穩的警察、公安嚴重的對峙,甚至有部分抗議者突破了警方的封鎖,衝到學校裡面要求校方出面解釋,據說連校長、副校長都在慌亂中被群眾圍毆。而且,衝入學校的民眾還發現,該校的監視器完全正常後來,在巨大的民怨壓力下,警方也不得不低調釋放昶鑫的舅舅。
在一波波的衝突中,不少民眾也被暴力的公安打得頭破血流,或是被拘捕抓走…不只動用暴力,當地警方更全面封鎖當地所有高速公路的路口,阻絕外地民眾到場聲援、阻止媒體記者到場採訪。
同時,原本已經登上微博熱搜的話題「陝西蒲城通報一職校學生墜樓」也遭到了封鎖、相關影片都被刪除(我們頻道上所使用的片段,都是當時保存到的備份,是到場抗議民眾所發出的,但仍有很多重要的影音畫面來不及存取),隨後便是全面的消息封殺;這些現象是非常明顯的訊號,這代表整起事件已經超出蒲城當地的範圍,至少已經成為省級政法維穩系統的重點工作。
1月7日,黨媽媽被迫在抖音發了妥協影片,說「目前相關部門已介入,正在溝通中;希望大家不要相信謠言去學校聚集」,畫面中明顯可見黨媽媽是照稿念出,這支影片也讓網友議論當事人遭受了政府強大的壓力。但不久後,這支影片也被刪除,顯然官方也知道這支影片無法成功愚弄群眾。隨後就有當地網友爆料,當地政府以人民幣200萬元封黨媽媽的口;於此同時,當地依然持續從外地調集警力,持續封鎖整個區域。至此,為整起事件畫下結局。
值得關注的是,與此案雷同的校園霸凌案例,近期在中國各地不斷上演…比較知名的包括2021年成都四十九中學生墜樓事件、2024年福建泉州晉江市靈水中學遭霸凌女學生跳樓身亡事件、2024年四川西昌天立國際學校的學生霸凌導致墜樓案,乃至於此案爆發一週前才剛一審判決的邯鄲初中生殺人案…現在我們看到的「黨昶鑫案」,再一次證明了,中共治下的學校並不是作育英才的場域,而是罪犯的庇護所、是維護中共體制利益的幫兇,甚至是中共暴力維穩體系不可或缺的一環。
「黨昶鑫案」是中國又一個校園霸凌最終演變成殺人的案子,涉案人的家長第一時間能指揮學校封鎖真相、控制關鍵證人甚至銷毀相關證據,更展現中國內部「紅色婆羅門」階級的醜惡。當學校成為當權者的維穩急先鋒,學校裡官宦子弟的特權便已被固化、得到制度化的保障,前面提到的幾起案件都一次次的驗證了這條中國整個教育系統所奉行的潛規則,「紅色婆羅門」的官宦子弟能在學校裡橫行霸道、任意傷害甚至殺害其他學生。
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從這一系列的案件裡,我們可以窺見,中國各級學校這整套維穩、封口的做法,從控制知情的學生到控制家屬配合「闢謠」、銷毀證據、公安系統配合特權發布扭曲真相的官方公告、大規模刪除網路上所有相關言論與影音,這儼然就是一套非常成熟、運作流暢的標準作業流程。這就是為什麼無論是在四川、河南還是江西,中國境內哪個地方出現類似的案件,都能看到相同的模式在運行。
對於生活在牆外正常社會的人來說,中國官方的種種行為都讓人感到費解,究竟為什麼中國各地方政府在這麼多此類性質的案件中,無論如何就是不肯還給民眾與社會最基本的真相與公道?畢竟「沒有真相」正是中國社會不穩定、頻頻爆發大規模抗爭事件的根本原因。
何以中國各地方政府不從源頭解決這些問題,反而總是依賴公安暴力鎮壓,從而因鎮壓而加劇了官民對立,最後造成更大的隱患,陷入惡性循環?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完全不是中國體制內官員的思維方式。
對統治中國的紅色婆羅門來說,只要給了一次公道、給了一次真相,那各地的民眾都會認為,「敢於採取行動討公道是有效的」,這樣一來,所有相關事件的家屬們可能都會效仿,紛紛站出來聚眾喊冤,到那時候就會變成全中國遍地烽火,局面將一發不可收拾。這也是為什麼對於中共來說,真相與公道是如此的致命。
從這裡我們也能看到,現在中共的統治已經完全進入到整體利益死死捆綁的惡性循環模式之中,不久前發生的李宜雪事件與這起「黨昶鑫案」都一樣,為惡的是紅色婆羅門中的個人,甚至只是這個體制的附庸者,最終卻發酵到觸動整個體制的維穩機制甚至變成一場大規模的維穩事件,一人的惡行都會被升級成整個體制的惡。
現在的中國,任何社會矛盾演變成公眾事件後,當事人便會自動成為中國統治集團與體制優先消滅、清除的對象,這也就造就了維穩的悖論──這套維穩的機制實際上成為製造不穩定、擴大對立的根本原因,更加速了中共的解體進程。這種不管善惡正邪、不問是非對錯,為了維護統治階層利益就暴力鎮壓所有當事人和家屬的模式,是一個政權走入末日之前的典型表現。
黨媽媽的選擇讓許多關注此案的人都忍不住嘆息,但請大家不要譴責受害者無權無勢的黨媽媽沒有底線的極權中國,她的繼續抵抗很可能讓她全家人「被消失」、親朋好友被株連、聲援者事後被清算…這種種壓力堆疊已經不是她所能夠承受的。
極權中國體制性的邪惡,為所有的惡去撐腰、背書、包庇、縱容,把中國社會打造成一個人間地獄,然而,也在這個過程中,把極權中國一步步推入了歷史的垃圾時間,已經有越來越多中國民眾看清了現實,知道這個政權已經在崩潰邊緣垂死掙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