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日本電影《去唱卡拉OK吧!》衍生,電影情節主軸與人設,46/21的年齡,已交往。有《去家庭餐廳吧。》設定、私設、O O C與可能解釋違,還請慎入。
〈再上一次歌唱課〉
九月八日是早就約好在東京吃飯的日子,岡聰實把菜單交給成田狂兒拿到櫃台結帳,轉頭欣賞沉重的傳統木造建築:這裡處處可見過往作為蕎麥麵店的歷史痕跡,以及昭和時代留下來的飾物、黑色保險箱與復古櫥櫃,放在桌上的手機就亮了。他本來想瞄一眼就把手機收起來,卻發現來源是離開的男友。岡聰實抬頭看著走過來的成田狂兒一手拿著鈴,一手展示手機,笑咪咪的表情讓他心裡浮現一絲不祥的預感。點開一看,發現是某個歌唱技巧的報導──
【沒有拿麥克風的手要適時的活動,因為拿麥克風的手會讓你的歌唱能力下降】
【藉由活動不拿麥克風的手,可以使音域變寬,聲量變大,歌唱得更好】
「……」
聰實讀完報導有些瞠目,不太想抬頭面對,下一秒,狂兒的訊息緊跟著來了:
成田【等一下去唱卡拉OK吧,組長的生日又要到了,請聰實老師指導一下😇】
聰實眉毛一挑,對著已經坐在對面的狂兒道:「又是唱〈紅〉嗎?」
「當然,那首歌有我和聰實君的回憶啊!」
這個人也接得太理所當然了吧。
聰實無奈地撐著額角,回想起那時候的狂兒哥一手拿著麥克風,一手生硬地上舉想把高音撐上去,使他聽不下去切了歌,沒好氣地說:「唱歌時伸手不能幫助你發出高音。」
……記得那麼清楚。
聰實不想看他,放下手機後拿起狂兒剛剛端來的杯子喝了口水,卻見對面的人忽然探身過來,雙手撐在桌上,眼神熱切。
「聰實老師──」狂兒特意拉長語調,帶著點討好的意味,「剛剛那篇報導,老師覺得怎麼樣?」
交往了一年,聰實也習慣了狂兒突然靠近,但他還是眼皮一跳,心裡已經有點警覺,淡淡地說:「就算你把手揮來揮去,也不會讓高音更高。」
「哎呀,不要這麼快就下結論嘛,」狂兒坐回位子,雙手一攤:「聰實君,我當年可是全心全意聽你教學,還沒畢業呢,老師怎麼能拒絕學生的進修請求?」
「你早就不需要我教了吧。」聰實哼聲道。
「但我是你唯一的學生呀!」狂兒得意地眨眼,「這麼特別的學生,你不會捨不得嗎?」
聰實瞇起眼:「你不是承認了自己根本就沒當過爛歌王,上個月問你的時候還說組裡來了個唱歌很差的後輩,非常安全嗎?」
狂兒理直氣壯:「對啊,這都是老師的功勞!可是看到這個報導,不覺得我們要做實驗才知道是不是對的?」
「……」他沒有興趣。
狂兒看他沒反應,忽然雙手合十,誠懇地說:「聰實君,拜託啦──老師──」
聰實冷冷地看著他:「你傳這個給我,還要我當老師?」
狂兒立刻點頭:「當然!聰實是我遇過最好的老師,你的歌唱課是我最喜歡的課──如果老師願意唱給我聽就更好了。」
「……平常那些還不夠?」
狂兒毫不猶豫地說:「聰實君不是說過,合唱和卡拉OK不一樣嗎?平常唱的是『愛』,卡拉OK是『演唱』,當然也不一樣啊!如果聰實君跟我一起把手舉起來──」
「絕對不要。」聰實打斷他,嘴角不受控地抽了一下。
「誒──不要這麼冷淡嘛──」狂兒露出失望的表情,手指不安份地蹭著聰實攤開的手心,故作委屈地說:「這樣我一個人舉手很蠢耶……」
「你本來就很蠢。」聰實收回手,一語戳破他裝可憐的演技。
「唉,既然聰實君不願意,那就算了……」狂兒低下頭,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手指在桌上劃來劃去,接著,他的左手摸著「聡実」的位置,用憂心的語氣低低地說:「不過,如果我一直想著這件事,不小心成了爛歌王,社長可能會在『聡実』前面刺上『成田』,不然就是刺聰實君的臉……」
「……」
狂兒繼續自言自語:「這個『聡実』是我找最厲害的老師幫我刺的,要是前面加上社長的可怕刺青……聰實君的專屬位置就沒了。唉,該怎麼辦啊──」
「……不關我的事。」消失了快三年,忽然在機場出現就展示刺在手臂上的「聡実」,根本沒有經過他的同意──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會為此悶悶不樂了,但這人哪來的臉要他負責啊?
狂兒偷偷抬眼瞄他,似乎看透了他的不滿,依舊再接再厲:「怎麼不關聰實君的事?明明是屬於你的地方啊。而且我天天要看它,光是想到就會『揪心』──聰實君不會心疼嗎?」
「不會。」
狂兒故作驚訝地張大嘴巴:「哎呀,這麼無情?果然開始準備律師考試就是不一樣──以前明明還會幫我想辦法的。」
「我那時候太單純了。」聰實面無表情地說。
「怎麼這樣!」狂兒受傷地捂住胸口,「聰實君,求求你──」
「求也沒用。」
「老師?」
「……」
「聰實君──」
這時鈴聲響起,聰實眼明手快地搶走鈴,拋下「我去取餐」和糾纏不休的男友。乾咖哩與唐揚雞套餐、炸薯條、巧克力法式吐司、檸檬蘇打汽水和熱咖啡的鮮明色彩和濃郁香氣,讓他重振精神,深呼吸給自己打氣。坐回座位擺好餐點後,他合掌說「我開動了」,以為這個話題可以就此結束──但在他預備把堆得滿滿的炸雞塊分過去時,發現狂兒還在撐著頭看他,狹長的眼睛此刻笑得幾乎瞇成一條線,完全沒有要動筷的樣子。
聰實也瞇眼迎接他專注的視線,最後還是認輸地嘆了口氣,微不可見地點了個頭。
這個人認真起來的時候,真的……很難拒絕。
況且今天是七年前初次相遇的日子。去年這天才剛開始交往幾個月,狂兒哥那段時間都有工作無法見面,加上不是假日,他的課滿堂晚上還要打工,只是最後狂兒哥不知怎地突然出現接他下班吃宵夜,然後一大早趕回大阪……
「那天是我認識聰實君最重要的日子,當然要見面啊。」
「你要是會來,我那天就不會排了。」
「與其失約,當作驚喜不是比較好嗎?我想看聰實君高興嘛。」
……狡猾。他甩不開男友的手,只能姑且當作認同。但去年就相處了幾個小時,今年才會這麼……煩人吧。
「好開心啊──」狂兒當然不會忽視他的反應,露出如願以償的燦爛笑容,終於收回右手,左手還摸了一下「聡実」的位置,這才心情極好地夾起剛放上盤子的炸雞塊,邊吃邊笑看著他,壓低聲音道:「果然還是聰實君對我最好了啊。」
聰實無語地揉了揉眉心,心想自己當年就是這樣被纏上的……
唱歌就算了,要看他實驗也沒關係,但無論如何,他都堅持不會……不會跟著舉手。
*
最後他們還是來到了附近的卡拉OK,點了一大壺茶和香蕉黑糖鬆餅。雖然不是當年的包廂,但看狂兒哥喜不自勝、躍躍欲試的樣子,聰實覺得好笑之餘,也放下了內心的一點不自在。
畢竟國中畢業後,他就沒有再加入合唱團。即使和同學去卡拉OK,他都是當分母,團唱時也只是動嘴做個樣子。
後來兩人重逢,開始固定見面甚至交往,他心情好的時候哼唱喜歡的歌,平常很吵的狂兒哥就會安靜下來。即使偶爾聊到相關話題還有一些彆扭,但只要他肯說一點,狂兒哥總是顯得很開心,轉移話題也不會追問,他才慢慢不再那麼敏感。
「紅啊──」
他本來只打算坐在沙發上悠閒地喝茶、吃鬆餅,靜靜看狂兒「實驗」那篇報導的內容──他也很久沒聽狂兒哥唱了。沒想到對方唱起〈紅〉時,動作明顯內斂了許多。雖然還是會揮動不拿麥克風的那隻手,但不再像以前那樣誇張地抬高,而是隨著旋律自然隨興地擺動。相較於動作的變化,狂兒的唱法變得更加熱情,目光灼灼,幾乎是全心投入地──對著他唱。
紅に染まったこの俺を慰める奴はもういない
もう二度と屆かないこの思い
閉ざされた愛に向かい 叫びつづける
這首歌本來就感情強烈,他一直記得最初聽狂兒哥唱〈紅〉時,即使假音非常噁心,對這個人也才剛剛認識,甚至聽他「說明」時還加深了恐懼和警戒,但一開始唱歌,歌聲裡的緊張、渴望,和融入旋律裡的情感,比那些不明所以的言詞更能證明他的誠心與意圖,讓他放鬆了下來,相信這個奇怪的黑道是真的想要求教。經過這幾年的變化,狂兒歌聲的表現更加內斂,卻似有滾滾洪流,毫不掩飾地直直灌進耳朵,振動他的情感,刺激那段不願回合唱團、自我否決卻仍能與歌唱相伴的記憶,輕易占據他全部的意識,讓聰實聽著聽著,竟莫名濕了眼眶──他不知道是因為狂兒哥的歌聲,還是重逢以來,漸漸不再抗拒唱歌、也不再自責的自己,抑或是因為這些年的掙扎與確認──
自始至今,他都無法對這個人視而不見。
結束後,狂兒用毛巾擦了汗,就滿臉期待地湊過來:「聰實君,怎麼樣?這次是不是很棒?」
聰實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洶湧的情緒,淡淡地評價:「進步很多,可以畢業了。」
「那怎麼行!」狂兒立刻抗議,「我還需要聰實老師指導!」
「都已經是高級班了,還上什麼課。」
「不行不行,這種事情不能自滿!」狂兒裝模作樣地搖手指,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聰實,「……所以,接下來該換老師示範了吧?」
「……」聰實感覺到不妙,「換什麼?」
「當然是『舉手版』的〈紅〉啊!」狂兒笑得一臉期待,「聰實君的120%實力,我超想看!」
「……你以為我是戶愚呂嗎?」聰實無語地看著他。
「對,就是那種感覺!」狂兒一拍手,「好嘛,聰實君,我好──久──沒有聽你唱〈紅〉了!」
聰實閉了閉眼,推了推眼鏡,最後嘆了一口氣,打開點歌機。
「……就這一次。」
狂兒眼睛亮得跟什麼似的,興奮地點頭,像粉絲一樣端正坐在位子上。他起身走兩步回頭時,還回應他的視線,滿臉笑意地舉手擺動起來。
……有夠誇張。
然而,當熟悉的前奏響起,意識到喉嚨緊縮的同時,聰實深吸一口氣,拿起麥克風,像是下定了決心,舉起手,為了不因本能而後退,他乾脆閉上眼睛──
既然要唱,就要盡力做到最好。
I could not look back,
you'd gone away from me
I felt my heart ache
I was afraid of following you
When I had looked at the shadows on the wall
I started running into the night
to find the truth in me
All of you in my memory is
still shining in my heart
他全心全意地唱著,不只求得技巧上的精準,更是傾注情感,在投入的狂熱裡越攀越高──或許是因為狂兒的期待太過真切,或許是這首歌蘊含的情感本就強烈得難以言喻,他能久違地感覺到聲音從內耳直接傳導頭顱,消弭了一切雜念,讓他的身體成為一個封閉的空間,就像之前在合唱團,專心致志地唱出每一句歌詞,每一個高音──即使破音──他都唱得毫不保留,順著早已密切連結的記憶與精神震動。
等待間奏時,他睜眼不經意的一瞥,卻讓他險些忘了換氣。
狂兒正凝視著他,專注得彷彿眼裡只映著他的身影,眼眶裡不知何時已盈滿淚水。
──不要在這種時候讓我分心啊。
情感上的共鳴險些使他失去自制。聰實移開視線,忍住不去想那雙直直望著他的眼睛,勉強回到原本的狀態,專心唱完整首歌。結束之後,他緩緩放下麥克風,深深地呼吸勻息,還沒來得及走回座位,便被衝上來的狂兒猛然抱住。
「喂——」聰實本能地想抗議,卻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下一秒,對方低頭吻住了他。
那是一個毫不猶豫的吻,像是確認,又像是壓抑許久終於決堤的情感,炙熱而專注,雙唇輾轉濕涼後暖熱的觸感,吐息的熱氣彷彿交出自己的靈魂,口腔裡的攪動更像是方才唱歌的延續,讓聰實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席捲,只能順著這幾個月累積的習慣,任由狂兒把他壓在沙發上。直到他發現自己幾乎忘記了呼吸,才伸手抵住狂兒的肩膀,想稍微拉開點距離。但他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空隙,就被緊緊抱住了,狂兒的氣息、肌肉的顫動、炙熱的體溫和心跳都毫無阻隔地環繞著他,動作強硬卻又能感受到傳遞過來的溫柔。
岡聰實很喜歡擁抱時的毫無保留,但像現在又忍不住想抱怨──太狡猾了,這樣他就無法看著狂兒的表情與眼睛──然後狂兒低沉的聲音從他的耳邊響起,在空氣中振動:
「聰實,」
在某些時刻被狂兒這樣貼著耳朵呼喚名字時,聰實都有種幾近電擊的感受,卻不像第一次那樣想逃,而是猶如音樂,帶來讓人手腳發軟的安全感;又像毒藥,直接流入體內,無痛卻足以致命。
「……想唱的時候就唱吧,我想聽。」
這次的聲音在他的軀殼裡震動起來,滲進了他的靈魂。這種時候他就會想,人的體內真的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地殼變動的時候就會劇烈翻湧。
……就說你不適合唱〈紅〉了。
還好現在是在擁抱。岡聰實閉上了眼睛,讓掌心貼著狂兒的背,鼻子陷進頸項緩緩呼吸,感受著他的手揉撫著髮梢,沒有試圖掩飾逐漸剝落的顫抖和拍擊的海潮。
「……好。」
(完)
報導與靈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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