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水滸讀通下九流人物25-秦明

讀水滸讀通下九流人物25-秦明

好漢與英雄的差別，在哪？

天下的女人雖然種類甚多，可稱是百花爭鳴、百花齊放；不過來來去去，只分兩種：一種是沒有價格的，一種是有價格的。

前者，叫「良家」；後者，俺不敢說。

天下的男人其實也是種類甚多，可稱是群雄爭霸、各領風騷；不過來來去去，也只分兩種：一種是利益無法動搖的，一種是利益可以動搖的。

前者是「威武不能曲富貴不能淫」，叫「英雄」；後者是「見風轉舵誰給骨頭他跟誰」，這種人，江湖上通常會給他們一個特殊的形容詞，叫「好漢」。

《水滸傳》當中，「好漢」是一個特殊的稱呼；武松打虎的時候，眾人對他的稱謂，只是「壯士」，直到武松為了自己的利益虐殺潘金蓮（這點潘金蓮篇會分析）、甚至是血洗鴛鴦樓之後，江湖上的人才開始稱呼他為「好漢」。

宋江亦然；不曉得宋江幹過一大狗票骯髒事的人，通常稱呼宋江為「義士」；可是一但知道了宋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殺人不眨眼以後，就會開始稱呼宋江為「好漢」。

石秀殺嫂時，最經典的一幕，就是將刀遞給拜把哥哥楊雄，要教楊雄「做個好男子」！甚麼是「好男子」？就是「好漢」，而好漢，就是一個可以為了自己利益殺人的人。

這種好漢，施耐庵在《水滸》中有一個專門打造的量詞，叫做「條」；所以叫做「一條好漢」，看倌們可沒聽過有「一條英雄」、 「一條俠客」的吧？可是施先生硬生生地稱好漢為一「條」好漢，其中居心，不可謂不陰險。

「條」平常是形容甚麼的量詞？一條豬？一條狗？一條大便？總之，好漢就是一條一條的，施耐庵這傢伙是啥居心，大夥自行想去。

這種好漢的行為準則，秦明的那場「霹靂火夜走瓦礫場」，很可以解釋清楚。

那是宋江拉著花榮上了清風山當大王，可是花榮才剛剛「反了」，其家眷妻子小妹仍在青州城中，沒來得及帶走；而此時花榮的舊上司霹靂火秦明帶著兵馬來圍剿清風山。

誰知，秦明犯了急躁之病，被花榮率隊活捉；於是清風山群盜好說歹說留秦明在山上，最後將秦明灌得大醉，而後夜裏穿著秦明的盔甲兵刃與戰馬，去青州城外放火燒屋，白白燒死、殺死三五百人。

第二天，秦明宿醉，還以為啥事沒有（真有點被撿屍妹的風範兒），回到青州城要回城跟青州城的幕容知府「解釋清楚清風山上的賊寇也不是那麼可惡」（原文寫道：秦明向宋江、花榮等人拍胸脯保證道：「若聽一面之詞，誤了多少緣故！容秦明回州去，對慕容知府說知此事。」），結果呢？

結果青州城的幕容知府將秦明妻子的頭顱掛在城外展示，罵秦明道：「反賊！你如何不識羞恥！昨夜引人馬來打城子，把許多好百姓殺了，又把許多房屋燒了，今日兀自又來賺哄城門。你的妻子今早已都殺了！你若不信，與你頭看！」

秦明如此方知，昨日醉酒之後，衣甲、軍器、頭盔、戰馬，都被花榮「賺」去拿給燕順王矮虎鄭天壽做了甚麼事情。

秦明回到清風山上，本來氣得要找陷害他的人火併、說要「若尋見那人時，直打碎這條狼牙棒便罷！」，結果呢？結果宋江許諾以花榮之小妹相許，秦明馬上就回心轉意，片刻之間，已經決定要幫著宋江花榮一起，回青州城奪回花榮的小妹（補給他秦明做老婆）了。

以上的故事，可以細品，因為這就是活生生地「好漢」作風。

敢於：見風轉舵，敢於：誰有骨頭就跟著誰。

好漢做事，如果你對他有好處，那麼他恨不得跪下來叫你爺爺祖宗；可是同樣一「條」好漢，如果你對他沒好處，那麼他會恨不得造謠生事，然後當面打殺你、打碎千千萬萬條狼牙棒。（忽然想到狼牙棒，也用條做量詞。）

好漢如果發現你與他的利益不一致，那麼好漢不但要弄死你、還要弄得你身敗而名裂。

好漢做事，一切但憑你這人對他有好處、或者沒好處。

有好處，好漢可以跪舔如狗；沒好處，好漢們壞你名聲、敗你名譽甚至打殺弄死你，也只是轉瞬、呼吸間事而已。好漢「能屈能伸」，這點玩意，玩得轉才是好漢。（多少好漢遇上魯智深、武松，馬上態度180度大轉變？）

一個女人，是屬於「有價格」、還是「沒價格」的女人？這是需要測試的。

如同電影《桃色交易》Indecent Proposal一樣，一個富翁給你一百萬美元要求睡你老婆一晚，是否能夠接受？而你的老婆又是否能夠接受？

而一個男人，是屬於「英雄」、還是「好漢」，也同樣需要測試。

「霹靂火夜走瓦礫場」的故事，就是男人版的《桃色交易》Indecent Proposal；秦明證明了，他真是一條好漢，他可以為利益所動；宋江許配一個女人給秦明，秦明轉瞬間就能忘記原來的髮妻，還為著自己「還沒過門但已經許配的新妻子」，配合宋江花榮攻打青州城，秦明，真當得是「一條好漢」。

秦明的故事，就在講一個好漢的成份測試；通得過的，才能自稱、眾人皆稱：你是好漢。仔細想想：身邊的人誰能通過這個測試？但願大夥都不深想才好。

對了，多說一句：

老衲始終懷疑這個設計秦明的人不是宋江，而是花榮。

因為只有花榮會知道幕容知府與秦明不好、所以才會這麼快、問都不問就殺了秦明原來的髮妻，而宋江後來對秦明的賠償，也是宋江自敘：「宋江恰知得花知寨（即花榮）有一令妹，甚是賢慧。他（即花榮）情願賠出，立辦妝奩，與總管（即秦明）為室，如何？」

如果這事情的主謀，不是花榮，花榮又如何願意賠一個小妹出去？再說了，宋江直至「江州劫法場」後，才願意上梁山為寇，完全走入黑道魔化；在此之前，宋江只願意當一個隱形大哥，以便他黑白兩道通吃、玩無間道的把戲讓自身利益最大化；如果此時是宋江要用這麼慘絕人寰的方式來賺秦明上山，那麼後續宋江對於梁山，還保持在「愛上不上」的程度，就有點說不通。

花榮始終是《水滸傳》中很謎的一個人物，有空再寫此人的狹窄心胸與桀傲自雄；不過這是「花榮篇」的主軸，暫且掠過不提。

最後提醒一句：很多人在事業上做出一定成就以後，會出現「貴人」；而這個貴人通常來說會想要跟你交換兩種利益；一種，是你過去已經做出來的成績，那麼你可以放心想想是否願意與貴人交換。

第二種，是你「未來可能創造出的成就」，那麼這個「貴人」是否真是貴人？你要小心思考。

這二種把戲在娛樂圈很常出現，混過娛樂圈的，懂的都懂，不必老衲贅言。

不過最可怕的還是：這種貴人不但是貴人，還是「好漢」，只要你一不答應幫好漢做事、一與好漢的利益相衝突；那麼好漢的報復、好漢的瞬間轉變風向，你得想想秦明「霹靂火夜走瓦礫場」的故事。

都說《三國演義》寫的是「英雄」，《水滸傳》寫的是「好漢」；不過老衲總以為看《三國》無用，因為：你一輩子能撞得上幾個英雄？ 還是看《水滸傳》來學習閃避好漢為好。

《水滸》好在寫盡「好漢」真面目；有識者，當以《水滸》為鑑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