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些武器不可能制伏得了那名惡魔,我用槍指著曉桃,我看出她的害怕,她的臉龐似乎在顫抖,但她還是向前站了一步。彷彿那暴戾的子彈不會穿透她的腦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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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5日 凌晨 模範社區 阿忍】
會接下這個任務,只是不甘心而已。站在小野的角度,他應該無法理解我的想法吧。
是啊。
畢竟紅跟我有太多的故事。我總以為我掩飾地很好,我以為我可以這樣靜靜地繼續下去。愛情這種東西非常奇妙,它會讓許多不合理變得合理,也讓許多合理變得不合理。當紅提出了擔任安排者的邀約時,我不假思索地就答應了。
是因為嫉妒嗎?還是因為不願就這樣離開紅的世界?這樣的矛盾一直還在我心頭打轉。我原本以為紅只是傻傻地被連給沖昏頭,被那從來沒有過的激情沖昏頭。我知道這世界上沒有準則可以束縛紅這個人,畢竟她應該已經活了太久太久。
我的命也是她給的。對於她的選擇,我認為我沒有過問的權利,就某一方面來說,她會是我世界的神,操有著生殺大權。所以我只是期待她的回頭,期待她可以想通這一切,想通那個男人只不過是想利用他。最後我發現我錯了,她陷得越來越深。小連天生永遠的說服力與感染力像是蝗蟲一般,最後,我已經看不見紅眼底所深藏的清澈,她彷彿變成了另一個我不認識的紅。
醉心在玩弄的事物份上。
跟任何一個誰發生關係也無所謂,她永遠無限的永生,她像是化為蝴蝶一樣,一旦飛翔在美好的花蕊世界之後,再也不會回到那個願意她回來的居所。我的心,還能夠承受些什麼嗎?因此當這名重生女孩,不小心看透我的內心時,我才發現自己也病得太深了。她想要知道所有的一切。她想要改變些什麼。這些事情比她能活著還要重要。
是真的嗎?我問她。
我拿出了工具箱裡頭的手槍。
子彈上膛,瞄準她那可愛的臉蛋。
我的武器都只是為了有一天,
哪一天我真的不願意承受下去,
要去面對小連所準備的。
我知道這些武器不可能制伏得了那名惡魔,我用槍指著曉桃,我看出她的害怕,她的臉龐似乎在顫抖,但她還是向前站了一步。彷彿那暴戾的子彈不會穿透她的腦袋一樣。
「你不會殺我的。」曉桃說。
「妳真的知道妳要面對的傢伙嗎?」
「我很感謝醫生那天對我說的一切。」
「什麼?」
「我過去的確是個只會乞討的女人而已,現在對你也不意外。但是這一次,無論生死,我只想了結,如果要我活下去,我可不接受現在這種活法。」她不像是開玩笑。
我放下槍,跟她說明我所知道的一切。對於連來說,每一個通過「揚棄」的女孩,就像是鑽石一般,她們內心擁有的堅忍與聰明,會再最後落下最美的櫻花,名為血祭的櫻花。
這一次,要不要把我自己的命賠進去?
我不曉得。
「你在發呆喔?」不知不覺我們已經從燒烤店步行回到了店裡。
「哈,沒事,突然想到很多事情。」我回答。
「關於『醫生』的嗎?」
「是啊。」我苦笑:「接下來妳打算怎麼做?」我想她不會要我直接開車去找小連吧。
「我想從紋綾的口中問出真相。」
「哦?」
「即便是梁老師說的那些也不能帶來什麼樣的幫助。」
「到學校就不用吐槽他了。」
「不會啦。」曉桃似乎還在思考自己該怎麼做,她根本不知道她要面對的魔鬼有多強大,即便我跟她說了這麼多,她還是不願改變想法。「我有個想法,但需要一點時間計畫。」她對我微笑地說,接著拿出一隻簡易型手機,放在手掌心。
「這是什麼?」
「哈,我原本怕以為你是內應,所以私自辦了一支手機。」
「沒想到妳還會製作假的身份證啊?」真是意想不到,我不曉得曉桃學事情那麼快。
「這沒有很難。」
「給我看是什麼意思?」我納悶地問。
「既然我們都把話說開了,就像一開始我說的一樣,我們之間不要隱瞞別的事情。」
「哈,妳不怕我背叛妳嗎?」
「是的話,你早就拿那支手槍斃了我吧。」
「嗯──」
「放心啦,如果我有辦法幹掉那個叫作連的傢伙,最後一槍一定留給你。」
「好,這是妳說的。」她那種天真到海平面另一端的決心,突然使我臉上堆滿了笑容。
晚風吹在她的髮梢上好美。
我還在留戀什麼呢。
紅從那一天離開為止,
到底過了多久的時間?
我與曉桃沒有特別說明些什麼。
如果要活,就一起活吧。死也是。
我心想。
【10月18日 大興附中 舊校舍地下室】
這天是星期二,博荃的計畫正走在平順的道路上。過去十幾年沒有像最近如此充滿動力。面對這無理又喪心病狂的男人,絕對要處以最嚴厲的懲罰才可以。博荃對於父親熟悉的程度已經病態的程度。沒辦法,這一切並非自己願意的,而是被強迫瞭解。從小那些烙印在身上的印記記錄了吳尚天的生活痕跡。回家的時間、出門喝酒的時間、上酒店的時間、去打高爾夫球的時間。吳尚天是社會中標準被壓榨的中產階級。任何對於老闆那毫不掩飾的貪婪自私照單全收,為了站到足夠的位置與視野,必須拼盡全力揶揄奉承與處理爛攤子。
所謂衣冠禽獸也不過如此。
『我可是為了你們母子才低聲下氣在公司當一條狗啊!』
吳尚天回家之後就將自己當成國王,極盡殘忍地蹂躪自己的妻子與兒子。對於吳尚天來說,妻子跟兒子某種程度不但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切,還是人生中最能支配的喜好。他不覺得自己是個病態的傢伙,他會盡全力滿足他們的需要,無論是食衣住行育樂,但是前提是他們可要乖乖地順從他的遊戲。那些誇張的肢體動作與極具敏感的情緒反應,是吳尚天每天在家中使用的刑具。
因此,當博荃的媽媽意外地消失之後,
吳尚天的生活像是失重一樣。
『他媽的,那個愚蠢的女人到底滾到哪裡去了。』
『她應該好好趴在這裡才對,媽的。』
『這賤貨該不會在外面有男人的吧?憑她也可以?』
『她可是因為我而受惠啊,也不照照鏡子。』
『要是讓我抓到她,最好給我趴到膝蓋廢掉為止!』
父親在家不停地歇斯底里叫囂,博荃被處以最嚴重的體罰,他忍耐著全身肌肉酸痛,趴在地上以伏地挺身的姿勢接受父親的鞭刑。你可能會問博荃,為何不請求社會的支援呢?這樣傷痕累累的證據,應該足夠將父親定下罪刑吧?不,怎能如此便宜這個男人呢?博荃雖然年輕,但也非常清楚法治體制下的問題。這種不痛不癢的事情,肯定會被父親熟稔的手腕給搓揉掉。要是真的鬧上法庭或者讓父親關進大牢,這種男人也不會因此醒悟,只要在監獄裡乖乖當個乖兒子樣,就可以輕鬆地出來了。這種男人應該要被處以最絕對的極刑才可以,就像是古代君王對於不法份子的血腥處置。
絕對要告誡這些人,
要以一個人的人格存活,
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因此,博荃一直在等待,
等待著絕佳時機。
他要送父親上死刑台,
對父親處以絕對極刑的絕對是自己。
想到此處,博荃就覺得心痛,
這輩子他最在乎的女人就是母親。
他永遠想不通母親到底是看上那個混蛋哪一點,走進這個永遠對女性不公平的婚姻墳場,應該是母親這輩子做的最錯誤決定吧。甚至還把自己生出來,他這個拖油瓶只會讓母親更加難受,更只能接受那個混蛋的支配而已。他跟伙伴們找了好久,母親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她甚至將所有過去東西都帶走,一切就像是所有有關的空間都被抽離一樣。他連一張可以懷念的照片都找不到。
「喂,博荃,我已經找到可以租借的倉庫了。」地下室裡,淞元提醒博荃,在旁的華洋也注意到博荃的閃神了。
「每個星期六,你爸都會去打高爾夫球吧。」
「是啊,他那混蛋要去迎合自己的上司,拍些馬屁。時間都卡得很剛好,早上就會出發了。」
「但白天出入倉庫的話我想不是太妥當的時間,無論我們開上什麼車前往,最終只要警方循線搜尋,只要車號洩了底,就只會讓我們更加危險,能不能找到可以下手的晚上?」淞元問。
「晚上的話,每週五晚上他大概都會去應酬吧,會去的地點就大概那兩、三間酒店,我會再確定。」
「這週就來場勘一下吧,包括一些裝備就會到貨,我們可以去倉庫檢驗一下。」淞元提醒。
「車子怎麼辦?」華洋問。
「當然是請人協助,價錢我都談好了。如果是晚上進入倉庫的話,倒是可以減少攝影機會確認車子曝光的可能性,所以我還是找了實際上『不存在的車子』。」淞元解釋。
「你為什麼總是有辦法搞到這些東西啊?」華洋驚訝地問。
「上網找就好啦。」淞元解釋,實際上雖然他往華洋這裡看過來,但目光實際的對焦點放在剛剛閃神的博荃身上。淞元與華洋有一搭沒一搭地亂聊,博荃則默默地說自己有點睏,想回教室睡覺了。
當淞元看著博荃的背影離去時,心中不免有一股巨大的疑問緩緩上升。實際上他還是懷疑博荃的決心,所謂小孩子就是這樣子吧?每當遇到事情時,會嚷嚷著自己的苦處,無論好壞,總不經前因後果的思考,等到麻煩上身時,才開始後悔自己做的一切。
博荃是這種沒有肩膀的傢伙嗎?
淞元小心翼翼地關緊地下室的門,
期許著一顆真正下定決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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