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自行

回升的氣溫，午後透著淡薄的陽光，稍解一週來的冰風寒凍，

似暖化了一些沉積的心事，促使打起精神雀躍著試著去面對去完成一些必要的程序。

兩疊厚厚的紙鈔，畢恭畢敬的送入郵局的櫃台內。

這裡陸陸續續換了些新血，服務態度變好多了。

這些是幾個月來的「死月給」，卻是孩子成長必須的養分之一，下半年還有一次。

父者之供輸，只求換得羽翼漸實，就如似當年「儉腸攝肚」的父母，

以風霜粗糙的手交給青澀白淨的孩子予沉甸新台幣的交附一樣。

刻意帶著她同行去履歷流程，也是學習。

也讓她的手執握著兩疊包在信封袋裡的現金，從抽號碼牌到臨櫃，

如初生之雛之觀察與模仿，且甚而期盼其能進化，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世俗中的遊戲規則通常是庸俗無聊的。

等了三十分鐘就只辦了一件只需一分鐘手續的事，預計下午要存款、買車票、刻印章、

購飲食等這些簡單的事，卻也得費去半天。

其間之進退應對與態度，便是酸甜苦辣的品味，絕非依想像就知箇中滋味。

要親自煮過一道菜，從頭到尾方知如何料理，縱是多次以後，味道也每每不同，

只有自己才能細細分辨。

走出郵局，行囊已輕，於是路程稍釋重懷。

覺得已是歷盡千山萬水，收納繁雜，不管是人情世故，是心酸、是恩怨…

也該都一一放下，像車窗外的景物，一幕幕在眼帘在暫駐的心房，

一一剝離一一過眼雲煙，無意於當下的存在或身後的演變。

值得你探頭回首已飛逝的景物，從來不會在來時路中車窗外忽然出現，

等時間一蘊藏才微現滋味，由淡轉濃由濃又淡去，何必執守一個癡愚呢？

看過的小說散文雜記等等，從未刻意強記著，只約略只依稀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只享受當下閱讀之趣，因此一本書可以興之所至多次的賞味，也像故友重逢的親切，

不須俗套瑣禮。何況記憶也會凋零，當是閱盡千帆，心已有屬意的歸向。

每到歲末年初，申辦中低收的，領取福利機構救助品的，單親、更生、身障、

老弱貧病的…像掙扎的溺者，欲攀附汪洋中一小截的殘枝，得以稍稍歇息，喘一口氣，

期能再迎向另一歲的365個微波湧浪。

間有審核不過的咒罵聲，排隊衝突的爭吵，親人再三吆喝失控老者的哽咽，滿是茫然呆

滯輪椅上骨瘦如柴的靜默，嬌小的母親拉著高壯滿臉鬍渣稚氣未脫而遲鈍的兒子………..

年節在隨著日曆翻轉而步步接近，辦公室內光鮮亮麗的粉領族，

在興高采烈討論著團購海鮮、拜拜啦糖果餅乾等應節食品，

有的乾脆不沾鍋直訂餐廳的圍爐，還有兜售年貨的個體戶…….

內外迎春燈飾與賀禧早已佈置的喜氣洋洋豐衣足食般的華麗昇平。

自己的故事自己寫，不要任人編排。

浩瀚舞台，你不是唯一的主角，卻是唯一的自己唯一的履歷，

雖然不能保證換得和樂的待遇。

這般心境熟悉的令人無奈也令人豁然一笑。所有的苦我都盡受，

我可以咬牙切齒也可眉飛色舞，一樣的三餐一樣的工作，天奈我何！？

一身孤挺，掌燈自行。

辦公桌前端，

來者大多一身憔悴滿佈風霜，堆著謙卑低下的笑容，或言未畢淚已盈眶。

這是審查項目之一，奉政府規定，他(她)們虛應著取得一份假裝有去找工作的證明。

明知虛假，為與人方便，雖上層早已禁止此項服務，然何必為難這些生活困窘者呢？

當中或有好吃懶做的，圖謀政府資源，那自有公道。

而我，只不忍，單其放下自尊為一家計，為親人計，為的是一份微薄的補助，

一概爽快的配合(此證明非唯一的審核要件)。

婦一：阮尪中風癱瘓了呀…..

婦二：我有兩個重殘的孩子要顧….

婦三：老公走了，留下三個孩子還在讀書…

婦四：我朋友啦！重度精神病，還在醫院治療….

婦五：我出獄後一直找不到工作，還要奉養老母…

婦六：這我頭家啦，有失憶症…..

婦七：我是被老公打到離婚的，有卡債，還有三個兒子在讀書…

越配：老公坐牢去了，孩子快沒得吃的了….

陸配：先生，給我個工作唄！我雖然七十幾歲還很硬朗的啦！

我可以駕著電動車去上班喔…..

男五十出頭高中畢業四肢健全應對斯文一身異味：給我一些食物…

街上蜂擁著男女老幼，端詳著五花八門形形色色的年貨，鼎沸著歲末歡騰。

寒冬裡落盡翠綠的枯樹上，嫩芽正嶄露頭角，三分溫煦春色，三分人心熱絡，

三分殘冬碎影，期待著一份天地圓滿。

20150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