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最近手機訊息未曾間斷。
那個叫顧延昭的男人幾乎每天都會傳來火熱又不嫌膩的「關心」，時而是咖啡照、時而是曖昧問候，還有幾張莫名其妙卻帥得過分的自拍。
她一邊處理工作、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懶得戳破他話裡不懷好意的暗示，卻也沒能說服自己封鎖那個帳號。
他，像一種習慣性的騷擾。
——討厭不下去，又有點上癮。
【延昭：你今天是不是又在加班？還是我太想你了才會亂猜？】
【延昭：要不要我帶宵夜過去，保證不騷擾你太久。】
林薇看著訊息，嘴角忍不住抽動。這人的定位明明顯示在台灣，是要怎麼「帶宵夜」到日本？
【薇：你可不可以有一天講話正常點？】
【延昭：我很正常啊，只是想你這件事不太正常。】
她翻了個白眼，卻還是點開鍵盤，打了句：
【薇：太黏人了，小心我封鎖你。】
對方的回應幾乎是秒回：
【延昭：你封鎖我試試看，我明天就出現在你公司樓下。】
【薇：你來呀，你知道我在哪嗎？】
【延昭：在日本又如何？】
林薇瞇起眼，手指停頓了一下，下一句倒是快得出乎她自己預期：
【薇：你來，我就請你吃拉麵。敢不敢？】
沒多久，對面丟來一句：
【延昭：你說的。截圖存證。】
她翻了翻白眼，把手機甩回桌上。過了幾秒，還是又撿了起來，補了一句：
【薇：我猜你不敢。】
——像是某種不自覺的挑釁，也像是心口不一的等待。
**
台北，辦公室內的等待
陸霆夜從早上就開始期待著，能和對方能像昨晚一樣暢所欲言。
但從早上發送的招呼到剛剛，他已經確認了無數次手機，[沒有新訊息]。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產生這樣的好奇與耐心。
下午時分，陸霆夜忍不住又傳了一次訊息。【極夜：今天在忙？】
顧延昭推門進來，原本帶著公事公辦的神情，但當他看到陸霆夜居然還在盯著手機，手指輕敲著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愣了一下，隨即挑高眉毛，嘴角泛起玩味的笑意。
「老大，你這是在等訊息嗎？」
陸霆夜迅速將手機放下，神色如常：「沒有。」
顧延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笑意：「行吧，我不問。不過，老大，你這感覺……有點像搞曖昧啊。」
陸霆夜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沒有回應。然而，在顧延昭走出辦公室時，他又不自覺地拿起手機。發現對方終於已讀了訊息，「對方正在輸入....」六個字顯示著，他顯然有點迫不及待。
【星辰：你好，抱歉，現在才回覆。】
陸霆夜看著許星遙的回覆，目光閃了閃。
看著這行訊息，他不禁輕笑。 像是久違的風終於吹進悶熱的房間，讓他壓在心口一整天的悶意，終於透了一口氣。
幾句來回之後，陸霆夜正準備放下手機，卻被星辰的訊息猝不及防地撩中心口——
【星辰：我這樣一直陪你聊天，我怕你會習慣的喔。】
（這女人，真的有點意思。）
他心跳忽然加快，指尖比平時更快地敲下幾個字——
【極夜：但妳讓我習慣的感覺，好像不壞。】
訊息一送出，他就感覺胸口像被敲了一下。 他盯著那行字足足三秒，隨後長長吐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他不習慣這種語氣，更不習慣，自己竟然會為了一句話感到緊張。
下意識，他拿起手機想找收回鍵，結果翻了幾頁操作介面都找不到。
他指尖一頓，沉聲喚道—— 「顧延昭，進來一下。」
顧延昭幾乎是立刻出現在總裁辦公室。
「欸？老大？」
陸霆夜舉著手機，語氣難得有一絲不安：「這訊息，能收回嗎？」
「怎麼了老大，你又傳了哪張肌肉照？不會是那張人魚線太過分、連我看了都覺得受不了的那張吧？」
陸霆夜皺眉，語氣低沉：「快說。」
顧延昭聳了聳肩，語氣平淡得像在宣判一場病情：「嗯……據我所知，不能收回。」
他說完後看著自家老大的臉色，忍不住笑出聲：「哇，你傳了什麼啊？」
陸霆夜沒說話，只是輕輕將手機扣在桌面上，神色淡漠，耳尖卻悄悄泛紅。
「沒事，出去吧。」
**
林薇語氣興奮得像是發現什麼新八卦，立刻湊上前來。
我下意識地微微蓋下手機，試圖掩住那條還閃著藍色提示光的訊息。
「薇……交友軟體的訊息，能收回的嗎？」
「欸？」她語氣拉高一度，眼神立刻亮了起來，「妳該不會傳了什麼情話吧？」
我試圖維持冷靜：「沒什麼，只是覺得剛剛那句，好像太曖昧了點。」
「唉唷，這有什麼好緊張的？」林薇毫不在意地笑了出來，「這種程度在交友軟體上根本是暖身運動啦。別人說三句就開始鋪床啦，妳這一點點曖昧根本沒人會當真。」
她話鋒一轉，語氣輕巧地補一句：「是那個極夜吧？放心～他那種肌肉照頭像，通常都是玩咖型。我看他也不是走認真路線的。」
她其實並不覺得極夜是那種只會嘴甜亂撩的人。
從第一句『我蠻有誠意的』開始，到那句『但妳讓我習慣的感覺，好像不壞』，他的話總是不多，卻總能剛好讓人心跳加快。
那不是油嘴滑舌的手段，而像是一種沒經過修飾的真誠——簡單、直白，卻足夠讓人動心。
【極夜：今天很累吧？感覺妳應該挺忙的。】
【星辰：還好，我在日本研習，生活過得很充實。】
話題就這樣被溫柔地轉了彎。 他們都沒再提那兩句曖昧的對話，彷彿有種默契，不去觸碰那層剛冒出來的情緒。 但許星遙心裡卻清楚，那句「讓我習慣的感覺不壞」，她根本沒辦法假裝沒聽見。 就像一滴墨，落進心湖裡，無聲地漾開，怎麼都抹不掉。
之後的幾天，對話從原本偶爾寒暄，變成無聲默契的生活日常。他們分享早餐吃什麼、通勤遇到什麼事、加班到幾點，甚至討論哪家的便利商店飯糰比較好吃。
陸霆夜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主動傳訊息。
【極夜：你今天是不是很晚下班。】
【星辰：你怎麼知道？】
【極夜：你這時間還沒回訊息，是少見的事。】
那天，許星遙一整晚都笑得特別輕。
從來回的訊息聊天中，她漸漸感受到男人話語間流露出的穩重與溫柔。那樣克制卻細膩的關心，讓她不禁在心裡描摹起對方的模樣。
她忍不住想，這樣的身材，會對應上怎樣的臉龐？ 會不會是眉眼深刻，帶著冷淡疏離的線條？ 又或者，低頭時，輪廓會柔和幾分，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她不是沒見過長得好看的男人，但這份既清晰又模糊的形象，像某種懸念，被他話語裡的溫度一點一滴填滿。
真是太久沒這麼認真看過一張照片了。 她知道這樣的想像不該太多，卻還是悄悄沉溺其中。
【星辰：你總是秒讀，是剛好在滑手機嗎？】
【極夜：沒有，我習慣開通知。】
【星辰：不怕被吵？】
【極夜：只有你會傳訊息。】
這句話讓她頓住了幾秒。 既像是實話，又像是不動聲色的撩。
【星辰：今天遇到超級雷的客戶。想一拳打爆對方。】
【極夜：手會痛，別打。】
【星辰：？？你不是應該說「我幫你打」嗎？】
【極夜：不會說那種話。】
【極夜：但如果你真的想打，我幫你處理後續。】
她看著這段訊息，笑得像被逗弄的小孩。 他話不多，卻總能在正經中透出讓人心跳加快的溫柔，像裹著糖衣的鋼鐵，讓人無處可逃。
她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似平靜的訊息背後，是幾次將手機翻來覆去，盯著螢幕空白的等待。他曾在電梯口站得太久，只因想等她回一句「到家了」。也曾在會議中悄悄點亮螢幕，卻什麼都沒等到，心裡泛起莫名的空落。
對陸霆夜而言，許星遙是一個特例。 因為恐女症，怕造成自己的排斥感，也避免不必要的誤會，他很少跟女生聊天。沒有人讓他像現在這樣──開始主動，開始想知道她的一切，甚至……開始期待。
【星辰：我今天喝到一杯超難喝的抹茶拿鐵。】
【極夜：怎麼難喝？】
【星辰：像小時候吃青菜不吞，被逼著喝掉的感覺。】
【極夜：記住品牌名，下次不要買。】
【星辰：你有推薦的嗎？】
【極夜：你回台北，我買給你。】
將訊息發送的那一瞬間，陸霆夜才意識到自己語氣有多自然，像是在說「我在樓下等你」，彷彿這件事理所當然。心底泛起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渴望——她真的回來，他就能兌現這句話。不是為了飲料，而是想親手把她從螢幕那端拉回現實。
自從知道她遠在日本研習，那道距離像是一層無形的牆，讓他每次傳訊時都多了一分遲疑。理智要他冷靜，情緒卻總不受控地越界。他不懂，自己怎麼會這樣在意一個連聲音都沒聽過的女孩。可越是刻意壓抑，就越清楚這份期待有多真實。
許星遙愣了幾秒，回問：
【星辰：你認真？】
【極夜：說了就會做。】
這不是玩笑，是他的習慣。 她說過不喜歡應付式的承諾，而他從不說自己做不到的話。 這句話，讓她在心裡悄悄記了一筆。 ——他對她，從來不是應付。
【星辰：哈哈，之後回台北再跟你說。】
她傳出這句訊息後，還盯著螢幕發了會兒呆。 其實她也不確定，回去之後會不會真的開口說出什麼，但這樣的互動，已經不知不覺成了她每天最期待的時刻。 她明知道這段關係有點懸、有點不確定，卻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應對方。
因為他說「讓我習慣的感覺不壞」，而她也……漸漸習慣了，有他的日子。
某天晚上，忙碌一天的許星遙回到家洗完澡，準備窩進沙發滑手機時，螢幕再次亮起。
【極夜：今天過得還好嗎？沒有再喝到像青菜汁那樣的東西吧？】
她一邊擦頭髮一邊笑出聲，手指快速回訊。
【星辰：目前暫時無雷。你今天怎麼樣？】
他很快回覆。
【極夜：最近開始會注意便利商店的新商品了，應該是被你影響。】
【星辰：你不能怪我。我只是分享日常。】
【極夜：今晚，也願意繼續分享給我嗎？】
她指尖頓了頓，笑意悄悄爬上臉頰。 ——她知道，他其實是在說：我想你了。
她挑了好幾張貼圖，最後還是選了那隻最可愛的貓咪——側躺、舉著手機，尾巴彎成愛心的樣子。 像是在偷偷示好，也像在迴避正面回應。
下一秒，他的訊息跳出來： 【極夜：訊號確認，我等妳。】
這晚，手機又一次陪著她聊到凌晨。
突如其來的失聯
這樣的日常持續了十八天，直到某天傍晚，陸霆夜下班後，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卻發現螢幕空空如也。
沒有那句「我今天喝到怪味果汁」、也沒有「貓咪今天好像心情不好」，連一句「我到家了」都沒有。
他盯著螢幕好幾分鐘，以為是訊號問題，甚至重新開機了一次。
仍然沒有。
【極夜：今天很忙嗎？】
訊息送出，卻一直停在「已送達」狀態。 像是被困在某個距離之外，無法抵達她的世界。
他握著手機的指節泛白，眉心緊蹙，呼吸也悄然加重。
第一次，他發現——原來這樣等一個人回訊息，是會讓人心煩意亂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夜已深，手機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他試圖將注意力轉回筆電與文件上，但眼神總會不自覺地飄向桌面一角的手機。
這感覺比上次許久未收到她消息時還更難熬，像是把理智泡在一鍋溫水裡慢慢煮，既痛苦，又無從逃避。
直到晚上十點三十二分，螢幕亮起。
【星辰：抱歉，我手機沒電了……】
【星辰：在外面忙到現在才找到地方充電。差點急死我。】
下一條隔了不到兩秒。
【星辰：你等我了嗎？還是已經睡了？】
簡短的一句話，沒有任何標點，卻讓他所有預設的猜測瞬間崩塌。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輕輕敲了一下。 那不是敷衍的回應，而是一種帶著遲來歉意的關心——她記得他的等待，也知道自己讓他擔心了。
他看著那句話，原本壓著的情緒，忽然鬆動。
【極夜：沒事，我只是剛好也還沒睡。】
但下一行，還是忍不住補上。
【極夜：下次帶行動電源。我擔心你出事。】
他語氣刻意放輕，努力掩飾心底翻湧的焦躁，卻仍藏不住那份難以忽視的在意。他不願承認，自己其實等了一整天，就為了一條訊息。連助理都察覺他異常沉默，問了兩次會議時間，他竟毫無反應。
腦中無數次推演著可能性，從訊號故障到她是否出了什麼事，甚至……是不是厭倦了這樣每天的聯繫。他討厭自己這樣沒來由的胡思亂想，卻又無法停止。那種「可能再也收不到她訊息」的念頭，就像某種細微卻致命的鈍痛，一直壓著他整整一天。
而她的回覆，也來得比平時更快。
【星辰：你這樣講話，真的會讓人誤會你很在意我。】
他盯著那句話，沉默了幾秒。 嘴角微微上揚，像是終於得到了某種他不敢主動索求的確認。 原本緊繃的情緒，就在那一瞬間悄然鬆開。
收到訊息讓他終於鬆了口氣，原本該關上手機入睡的他，卻還是停頓了幾秒，指尖在螢幕上緩緩滑動，打出一行字。 語氣平靜，卻像不動聲色地遞出一點真心——
【極夜：那你要不要，誤會久一點？】
螢幕另一端的許星遙，盯著那條訊息怔住。 心跳像是慢了半拍。
她沒馬上回，只是下意識地捧著手機靠在胸口，彷彿那樣就能壓住失控的悸動。 她不確定自己此刻的情緒是驚訝、緊張，還是某種悄然滋長的甜。 那句話不像調情，卻比調情還更能撩動人心——不言明，卻足夠讓人心動。 她從沒想過，會被一個連聲音都沒聽過的男人，這樣輕易攪亂情緒。
——她不知道，他希望的，就是她誤會。
那一夜，他比平常更晚入睡。 不是因為失眠，而是手機訊息仍停在她最後一句話上。 他沒有關螢幕，只是盯著那句話，一直到眼皮沉重得撐不住為止。
【你這樣講話，真的會讓人誤會你很在意我。】——這句話像一根細針，輕輕戳破他一向銅牆鐵壁般的情緒防線，卻沒有流血，只留下持續悸動的餘溫。
隨著每天的交流增加，許星遙發現，自己似乎開始習慣有「極夜」的存在。
無論工作忙碌還是閒暇時，她的第一反應總是打開聊天視窗，看看他有沒有新訊息。如果有，她會下意識地點開，期待著下一句對話。如果沒有，她則會莫名感到有點失落。
這種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
「我該不會……是喜歡上這個人了吧？」她盯著螢幕自言自語，語氣帶著些許懷疑。
但若說沒有一絲情感，也說不過去。
她想著，或許這就是網戀的感覺？
與此同時，台北的陸霆夜也發現，自己變得異常關注手機。
作為一個一向理智克制的人，他從不在工作時間被私人事務干擾，可這幾天，他竟然會在開會前、處理文件時，甚至是在短暫休息時，忍不住看一眼手機，看看許星遙有沒有回訊息。
這種行為，顯然已經超出「普通朋友」的範疇。
他原本應該警惕這種變化，應該立刻遏制這種不符合自己習慣的行為，但當他意識到時，卻沒有真的去阻止，甚至……不太想停下來。他甚至懷疑自己的恐女症，是不是好了？
理智上，他清楚這樣的關注與他一向冷靜克制的個性並不相符，可每次等不到她的訊息時，他的內心竟然會有種微妙的不耐與焦躁。他甚至找了各種藉口來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只是因為她和其他人不一樣，或者只是因為習慣了這樣的對話節奏。
但他心裡明白，這種「習慣」正在慢慢滲透進他的生活，甚至影響著他的情緒。
「這女人，還真是有點本事。」他喃喃低語，卻沒有絲毫要停止的意思。
他不想承認，但他的內心深處，早已默認了——
這是他的「網戀對象」。
（第四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