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 Shadow 的門,熟悉的微醺酒香撲面而來,夾雜著淡淡的煙草氣息。昏黃的燈光映照在玻璃杯上,暈開一層溫暖的光暈。
小響跟著 Joe 和 Christine 走進酒吧,目光不自覺地在室內掃過——但她很快察覺到自己的舉動,於是垂下視線,安靜地走向吧台。
影不在。她當然知道影現在人在法國,這裡不是她該期待見到影的地方。可是,Shadow 是影的領地,是她的根,這裡有她的氣息,她習慣的酒香,她百無聊賴地坐在吧台角落,指尖夾著煙,懶洋洋地與人調情的模樣。
這些熟悉的痕跡明明都還在——可影,卻不在。
「哇,小響,果然女大十八變啊!」
泉 的聲音打破了小響的思緒,她抬起頭,看到 嵐 和 泉 站在吧台後,眼裡帶著掩不住的訝異。
「以前那麼桀驁不馴,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成熟了?」泉笑著晃了晃手裡的酒杯,「該不會真的長大了吧?」
「泉。」嵐皺眉,語氣無奈,「收斂一點。」
「我哪有?」泉舉手裝無辜,接著看向 Joe 和 Christine,「Uncle、Aunt,今天怎麼有空帶小響來?」
「小響最近太忙了,該讓她透透氣。」Christine 語氣溫和,視線不動聲色地落在小響身上。
Joe 坐上高腳椅,漫不經心地晃著杯中的酒,笑道:「再怎麼忙,也該有時間喝杯酒吧?」
小響輕笑了一下,「爸,這裡的酒我還不能喝吧?」
「誰說的?」泉挑眉,俐落地抽出酒杯,指尖靈活地翻轉著調酒器,金屬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未成年也不是不能喝點不含酒精的東西啊——來點什麼?」
小響輕輕抬眼,指尖敲了敲吧台,語氣淡淡的:「可爾必思就好。」
「哈?」泉誇張地睜大眼,手上動作一頓,像是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話。「當年在 Shadow 偷喝影哥酒的那個人,現在居然只點可爾必思?」
嵐抬手肘輕輕撞了她一下,語氣平淡:「泉,少亂講話。」
「我哪有亂講?」泉笑著,將冰塊倒入搖杯,熟練地轉動手腕,讓液體在杯中旋轉。「只是感嘆而已啊,畢竟,影哥當年可是專門給某人調過酒的——現在居然只點可爾必思,這變化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小響指腹輕輕劃過吧台,沒有接話,直到冰塊撞擊玻璃發出細碎聲響,她才淡淡地開口:「影當年調給我的酒,可從來不是溫柔的東西。」
「所以呢?現在改走養生派了?」泉半開玩笑地問。
「沒有。」小響攪動吸管,語氣隨意,「只是今晚沒那個心情。」
泉瞇起眼,嘴角帶笑:「哦?所以是以前喝夠了,還是現在覺得喝酒沒意思?」
「泉。」嵐低聲提醒了一句,像是覺得她話說得太直接了些。
泉聳聳肩,把調好的飲料推到小響面前:「不管是什麼理由,這杯可爾必思特調,請慢用。」
小響伸手接過,吸管攪動冰塊,透明的冰磚碰撞杯壁,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低頭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入口中,沒有烈酒的灼燒感,只有淡淡的乳酸香氣。
她本來該覺得平靜的。
可是某個聲音卻在她腦海裡響起——「這些溫吞的東西,不適合妳。」
她怔了一下,握著杯子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怎麼,覺得不好喝?」
泉眨了眨眼,語氣帶著幾分調侃,「要不要我給妳換點酒?」
小響抬頭,看著泉笑嘻嘻的表情,唇邊浮起一絲極淺的弧度。
「不用,這個剛好。」
她低頭,吸管輕輕攪動著冰塊,透明的冰磚碰撞杯壁,發出輕微的聲響。她抿了一口飲料,清涼的酸甜順著舌尖流下,卻無法沖淡胸口那股揮之不去的悶意。
可爾必思的味道,確實「剛好」。不過……這句話,究竟是在說這杯飲料,還是在說什麼別的?
她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視線落在杯中的液體,像是在尋找什麼。
「對了,小響,妳最近有跟影哥聯絡嗎?」
泉隨意地開口,語氣聽似輕鬆,卻刻意帶了一點試探的意味。
小響的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隨即輕描淡寫地回道:「有。」
她沒有否認,手指仍然在杯沿緩緩畫著圈,像是在計算著什麼,「不過她回得很慢。」
嵐抬眉,語氣玩味:「回得慢已經算好了,至少還有回。」
「哈哈,這倒是。」Joe 在吧台前坐下,端起酒杯晃了晃,語氣懶散,「影那傢伙,一旦忙起來,連自己的命都顧不上,還回訊息?得看她有沒有這個心情吧。」
Christine 端著酒杯,視線淡淡地落在小響身上,語氣聽似隨意,卻透著一絲深思:「但我記得影的習慣……她忙歸忙,重要的事情還是不會拖太久的。」
這句話落下,空氣彷彿安靜了一瞬。
小響握緊手中的吸管,指節微微泛白。
她沒說話,只是低頭抿了一口杯中的飲料,透過冰冷的液體掩飾心底那抹莫名的不安。
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影回得慢,是因為真的沒空,還是……她根本不想回?
冰冷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杯底,像是在試圖從那片清澈中看見什麼答案。
可她知道,這個問題,無論她怎麼想,影都不會給她答案。
她只能等。
「說起來,小響,妳知道嗎?影哥當初可是為了妳,破天荒地提前關過一次店呢。」
泉忽然輕笑了一聲,晃了晃酒杯,視線落在杯中的冰塊,語氣聽起來隨意,卻透著一絲探究的意味。
小響的手指微微一頓,攪動飲料的動作停滯了一瞬。
「……什麼?」她抬起眼,語氣雖然輕描淡寫,卻無法完全掩飾語尾的不自然,「妳們是開玩笑的吧?」
嵐靠在吧台邊,神色如常地補充:「很認真的事實。」
「影從來不會隨便提前關店,妳也知道的。」泉單手支著吧台,嘴角噙著笑意,「但那天她直接讓所有客人走人,說店要收了。」
小響的喉嚨微微緊縮,腦海中試圖搜尋那天的記憶,卻只記得自己發著高燒,意識模糊,甚至連影是怎麼把她帶回家的都不清楚。
她垂下視線,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沿,語氣盡可能維持平靜:「……她說過什麼嗎?」
泉挑眉:「能說什麼?她只說店關了,沒解釋半句。」她頓了頓,語氣玩味地補充,「但大家都知道,她當天把在外面發燒的小鬼撿回家了,這大概是原因吧?」
小響的呼吸微微頓住。
「……什麼?」她睜大眼睛,這次語氣裡帶著明顯的震動,「妳說……發燒?」
「妳不記得?」嵐微微歪頭,視線略帶探究,「當時妳燒得迷迷糊糊,在 Shadow 外面被影撿回去的,這件事在店裡還傳了一陣子。」
小響怔怔地看著他們,耳邊的聲音似乎變得有些模糊。
她一直以為,那天影只是剛好在附近,剛好看到她,剛好順手把她帶回去。
可是現在……
「不可能吧……」她的聲音低得像是呢喃,像是在對自己說,「影怎麼可能為了這種事關店?」
泉聳聳肩,語氣仍舊帶著懶散的笑意:「妳信不信隨妳,反正事實就是這樣。」
「況且,」嵐補充,語氣聽起來像是隨意,但目光卻很沉,「白雪姊來的時候,她都沒關過店。」
這句話一落下,氣氛便微妙地停滯了一瞬。
Joe 翻轉著酒杯,漫不經心地「嘖」了一聲,語氣懶散:「唉,白雪啊……那個女人確實讓影當年折騰得不輕。」
「但她也沒讓影提前關店?」Christine 淡淡地笑補充,語氣裡藏著某種深意。
「沒錯,」嵐挑眉,語氣帶著一點散漫,「所以,小響,這個待遇,妳可是真的特別。」
那句話落下時,氣氛像是微微靜止了一瞬。
不明顯,但夠深刻。
小響指節微微收緊,透明的液體在杯中微晃,折射出吧台上昏黃的燈光。
她的嘴角動了動,像是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開口。
那句話太輕巧,輕巧得讓她無法忽略。
「……是嗎?」她低聲道,語氣平靜得有些過分,「……那可能是因為我當時燒得迷迷糊糊,根本沒意識到吧。」
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泉則是輕輕揚起嘴角,像是對她的反應了然於心:「哎呀,這麼說起來,影哥對妳是真的特別啊。」
「別亂說,」小響低笑了一聲,指腹輕輕滑過杯沿,目光隱藏在酒杯後方,「影對誰都很隨性,這不代表什麼。」
「不代表什麼?」泉挑眉,「但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這樣過。」
Joe 靜靜地看著小響,手指在酒杯邊沿輕輕敲了兩下,聲音極輕:「……小響,妳覺得呢?」
Christine 抬起視線,看向小響的表情,眼神裡帶著某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小響的手指頓了一下。
她低頭,吸管攪動杯中的冰塊,透明的液體在燈光下映出微微的光暈。
她抿了一口可爾必思,舌尖觸碰到熟悉的乳酸氣息,卻沒感受到任何真正的味道。
——淡得像水。
那股清涼順著喉嚨流入體內,卻無法沖淡她心底那種異樣的悶感。
她沒有皺眉,反而用更輕快的語氣回應:「影應該只是……懶得應付外人吧?」
Joe 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這麼說來,妳不是外人?」
小響的指尖壓在玻璃杯上,沉默了一瞬,隨即抬起頭,嘴角掛著一抹輕笑:「當然,畢竟我是她撿回來的嘛。」
氣氛暫時回到了原本的輕鬆,泉與嵐聳聳肩,沒有再多說什麼。
但 Joe 與 Christine 交換了一個眼神,誰也沒有接話。
他們不是沒有察覺到異樣。
影對響的心思,他們看得清清楚楚。
影可以騙自己,可以用冷淡掩飾一切,但 Joe 和 Christine 早就看透了。
他們一直知道,影對小響,從來不只是照顧與依賴。
而現在,他們開始覺得,小響也許並不是毫無察覺。
她有意識到影對她的特別嗎?她在迴避,還是在壓抑?
作為影的朋友,他們或許該為她感到高興,畢竟影的世界裡,終於有一個她真正珍惜的人。
可作為小響的家人……
他們看著小響強裝輕鬆的模樣,看著她微微收緊的指尖,忽然有些遲疑了。
這樣的感情,對她來說,真的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