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打開家門，只先開了一個縫隙。 和往常一樣，是為了確認我的貓沒有要衝出去。 這個小動作，已經成了我生活裡的一種習慣。 但沒想到，他衝了出去。 沒有任何前兆，也不是玩鬧，他就這樣像一道灰影似的，從門縫竄出，朝著樓梯一層一層地往上奔去。 我剛拉完肚子，還穿著外套，手裡拿著外送的晚餐，身體因為感冒虛弱得很，藥效還在發作。我甚至還沒脫口罩，還沒回過神，滿腦子都是：「完了。」 家門開著，我知道我要發病了，那個感覺湧上來了，無力、視線模糊、腦袋發熱，但是我的身體忽視了所有不適，忘了虛弱，只剩下一個念頭：
我不能失去他。 這是一棟高樓，每一層都像一個距離失控的懸崖。 我看著他不斷往上跑、跳上窗邊平台，毫無防護的邊緣，距離地面六十公尺，往下望去是距離遙遠的水泥地。 我的心跳瞬間像要炸裂，肺部縮緊，呼吸開始不順，視線模糊，但我不能倒下，現在不能，絕對不能。 他跑，我追。
他慌張地往逃生通道奔跑，我大聲地叫著他的名字，一層、一層，直到二十幾樓高，還有寒流要來的時刻，我卻滿身大汗。 我知道他不是在調皮，他只是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往哪裡去了。他只是想回家，但是找不到那個熟悉的家在哪。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停下了。
在一個階梯上，縮著身子，我輕輕走近他，單手抱起他，另一手還拿著東西托著他的屁股。 他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無聲地，把自己交給我。
我開始往下走，不知道走到了哪層，只有月光的樓梯間太暗，我看不到樓層的標示。 直到他奮力從我懷中掙脫，激動到甚至抓傷了我，跑向熟悉的住戶區域，我知道，我們到家了。 我沒有責怪他，沒有罵，沒有打，沒有一句教訓。 我知道他害怕得比我更深，我懂那個感覺，那是我無數次被刻意丟在離家遙遠的地方、被忘記在小學附近半天，直到天黑才有人想起我時的那種恐懼，一次又一次，我已經不曉得是刻意還是不小心。總之我一個人不知道家的方向，令人害怕的路人眼光，還有逐漸消失的太陽，我只是蹲在路旁，等著他們找到我，然後罵我、怪我，一切都是我不好。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我會很擔心。」 我對著他說，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眨了單邊的眼睛。 那是他的回應，我知道他懂了。 我終於讓自己坐下。 從剛剛就腿軟了，但撐著。 直到這一刻，我脫下口罩跟外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感受到身體真正的感覺： 心臟痛到像被手抓住一樣，整個人趴在桌上，頭還是暈的。 那是什麼感覺？ 原來這就是「差點失去」的感覺。 我不是沒失去過東西， 親情、愛情、純真還有很多很多，我都失去過，失去的太多了，多到我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
可是在剛剛那個瞬間，我被喚醒了。 我不能失去他，他是我的一切。 在過去，我總是在別人面前撐著自己。 生病時自己咬牙出門工作、看醫生，崩潰時忍住不哭，在各種人來人往的公眾場合、在人群的注視下昏倒又自己站起來。 可是這次，我撐住了。 撐到我抱著他回家，撐到他安全了，再倒下來。 那不是什麼奇蹟， 那是我對他的愛，產生了這樣的意志力。 我一直以為自己只有為了賺錢、為了責任的時候，才有這股力量。 原來，還有這種力量，來自我不願意失去的愛。 那是一種比本能更堅強的執念。
那是我用愛撐住這股信念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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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不是我的妄想，他讀懂了我的心
在那之後，他已經一直窩在我旁邊幾個小時了
跟剛剛衝動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還不知道這件事要教會我什麼，或要我體會到什麼
但，此刻，有他陪著的我
心跳是穩定且堅定的
我寫那些沒說出口的感受，也寫那些被忽略的日常角落。 我的文字不大聲，只是靜靜地存在著。 如果你也習慣在人群裡沉默，那我們也許在字裡行間早已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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