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聖之路除了給我身體上的考驗,還迫使我改變飲食習慣。
我本身是個很討厭咖啡,在台灣絕不喝咖啡的人。但庇護所通常只有咖啡,幸運一點的話會有茶可以喝。跟其他朝聖者吃飯時大家都喝咖啡或是咖啡加牛奶,因為不想顯得太顯眼所以我現在也能接受拿鐵了。
想到剛開始走沒幾天,走過很多次朝聖之路的澳洲Bill跟我說,他通常走完都會去酒吧喝啤酒,然後遇見其他朝聖者也會一起喝。
那時我跟Bill、愛爾蘭的Michael、法國的Emrik四個人就在咖啡廳外面喝啤酒。他們聽到我很少喝酒後告訴我,
「希望你結束後不要跟我們一樣成為酒鬼。」
我現在已經能喝咖啡了,該不會下一步是習慣喝啤酒吧?
走朝聖之路的第一天,一個馬來西亞大哥聽到我第一次走還是獨自一個人時,他有點擔心的告訴我:
「你會有點孤單喔。」
作為一個在歐洲流浪大半年,90%的時間都是獨自一個人的經驗者,一個人走路根本不算什麼。
但在經歷6天的獨自生活後,今天早上跟稍微聊過天的人一起吃早飯,彼此關心今天的行程、之後要去哪,我突然萌生很想社交的想法。
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這天的路途很短,大概只有17公里左右,而且基本上都是平的。
其實嚴格說起來還是有起伏,不過跟前兩個禮拜那些可怕的山一比,這些起伏根本就跟平地差不多。
比較難克服的是沿岸超強的風,我幾度以為自己要被吹進海裡。
好不容易走完風超大的路段,以為沙灘沒什麼難的。
我沒想到脫下鞋後會這麼難走。
突然覺得自己的腳好脆弱,沒有登山鞋的支撐,小小的腳要同時承受我跟背包的重量,還要努力在沙地裡保持平衡。
這個沙灘我走得好痛苦。
而且這片美麗的沙灘還超級超級長。
當我覺得有點無助時,突然看到昨天跟我同一個房間的人們。
大概是太想找人說話的緣故,他們來跟我打招呼後我居然有了力氣跟上他們飛快的腳步。
就當我們在說這沙灘怎麼沒有盡頭時,兩個西班牙大叔從遙遠的盡頭就拼命對我們比劃叉叉。
“No ferry, only summer time.”
我跟旁邊的德國男立刻露出無比錯愕的表情。
幸好這團有一個西班牙女生,溝通一陣子後才知道輪船就在旁邊,我們再走下去啥都沒有。
抱團走還是有好處的。我一個人的話可能就一路走到盡頭,然後再筋疲力盡的走回來。
然後再度懷疑天意在考驗我的意志力。
準備搭船的時候,我聽到其他人在說等等到城鎮後可以吃個飯。當下我立刻鼓起勇氣問能不能一起吃飯。今天還有很多社交能量可以用,還想跟人多交流一下。
走朝聖之路的朝聖者們基本上都是很友善的人,所以這個六人大團立刻歡迎我跟他們一起吃。
不過因為大家有預算考量,有人不想吃義大利菜,復活節假期到處都是人,我們其實沒什麼太多選擇。
經過一間中餐廳時他們看到了合菜菜單,發現均攤後一個人才€12很便宜。
然後在台灣很熟悉的圓轉盤桌就出現在我眼前了。
他們對這個圓轉盤感到非常驚喜,每個人都很開心的轉一下,說太高級了有轉盤玩。
其中一個奧地利男子非常期待的說:
「我終於可以體驗用轉盤分食了!」
但他的期待馬上就落空。
因為有四個人吃素,那個套餐只有一道菜沒有肉。
討論過後決定各自點時,我看到他很明顯露出無比失望的表情。
不過我們最後有點炸春捲,有滿足他轉盤分食的願望。
還記得在台灣的時候我同事給我看過一段很好笑的短片,一群外國人去吃中餐合菜,結果大家都吃自己點的主菜。有個人還獨自吃一整條魚。那時我跟同事還對此狂笑不已。
沒想到這個畫面今天就在我眼前再現。
甚至因為桌子太小,大家把各自的主菜放在轉盤上,白飯跟自己的盤子放在眼前吃。
轉盤成了不能轉的圓盤。
可惜沒有人點一整盤魚,不然還原度就幾乎完美了。
越到後面就會遇到更多中途開始,只走一點點的朝聖者。德語六人組都是從不同地方開始的,三四天前開始互相認識,然後今天慢慢有人要脫隊回家去。飯桌上只有我跟另一個德國男生要走完全程。
接著他們聊到計畫這件事。
有兩個人是很不喜歡計畫的人類,他們喜歡走到哪住到哪的朝聖方式。但現在越來越多庇護所沒辦法這樣了,其中一個德國男今天甚至還沒有住的地方。因為到處都客滿。
奧地利男驕傲的表示自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因為他已經全都安排好了。
我大概是在他們兩個之間。我沒辦法今天跟明天還不知道自己住哪,但也沒辦法直接把整段朝聖之路的計畫都排好。
這麼長一條路,我沒有心力預測我每天可能會發生的狀況。太累了。
整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其實我基本上沒說什麼話,感覺很難加入話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又德語穿插。雖然能聽懂一半,但我德語沒好到能聊天。
總之,在各種讀空氣與思考要說什麼話後,我存了快一週的社交能量就這樣被消耗殆盡。
道別了明天也要解散的德語組,走去青旅準備繼續我的獨自生活。
充了六天的電,兩個小時內耗光。我的社交電池續航力真的有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