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我住的庇護所住進一個亞洲男生。那時我就有種直覺,這位應該是台灣人。
但那時已經進入休眠狀態,拒絕社交,所以我沒有跟他打招呼。然後也就那樣睡著了。
結果今天早上要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有點不好意思的問:”Where are you from?”
「台灣。」
然後我就得到時隔將近一年的熟悉問候。
「靠邀啦。」
哇,真的是好熟悉,這個口音,這個語氣。突然有種濃厚的家鄉味。
然後我就這樣一路跟著這位綽號叫寶仔的男生一起走了一整天。莫名克服了本來要很痛苦的大山。
甚至12點多就走到目的地。
看來有同伴一起的話確實會加快速度。
他說他昨天看到我,就猜我可能是台灣人(又覺得可能是韓國人),但我看起來超難接近,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所以沒跟我搭話。
今天早上甚至是鼓起勇氣才開口問我是哪裡人。
我好像知道為什麼我來歐洲幾乎都沒遇到搭訕了。
看來獲得了媽媽的真傳,不說話面無表情的時候沒人敢靠近我。
不過在朝聖之路上好像大幅度降低這個buff。
至少今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坐我對面的德國人很自然的就跟我聊起天了。
這聊天內容也很搞笑,因為他的裝扮還有模樣有點美國味,加上他開頭說的幾句話有點美式口音,所以我就猜他是美國人。
“No!!!”
這位德國人非常的錯愕反駁我。然後立刻澄清他是德國人。
他覺得被認成美國人是一種羞辱。然後跟我說很多美國人還會自豪自己身上有歐洲人血統。
我感到很抱歉哈哈哈哈。
這位德國人也很有趣,他是頭一個我遇到不太同意一直來走朝聖之路的人。
「你不是征服朝聖之路,而是被朝聖之路吞噬了。」
這是他對於那些每年都一定要來走朝聖之路的人的評價。
「但說不定我走完我也會得到這個Camino fever。」
他開玩笑的聳聳肩說著。
至少我到現在內心是覺得,我走完這條後應該就不會想再走了。累死了。
但那是現在,真的走到終點後搞不好會不一樣。
德國人果然大部分都是狠人,這位大哥今天要拚30多公里走到下一個大城市。
大人真是有大志向,小人實在佩服。
說完德國狠人,我今天這位同伴寶仔也是個狠人。
他居然前面幾乎都暴走30多公里,就算休息也有走7~8公里。第一天甚至走了50還60公里。
頭幾天那個爬上爬下的山,那個致死人的路。他居然一天就走完了?
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刻意配合我走這麼慢哈哈哈。
我的極限就是30公里,不能再多了。
而且後面一定要休息,或是走很少。沒辦法,我是體力廢物。沒辦法跟這些體力怪物們相提並論。
寶仔跟我一樣覺得法國之路人又多,又有一大堆網紅跟綜藝節目去拍,所以選了這條沒什麼人走,又難又漂亮的北方之路。
但他覺得風景其實跟台灣差不多。
有山,有海,有海邊跟岩岸。不能說很像,只能說一模一樣。
有爬台灣百岳跟徒步環島過的人,說出這句話非常有說服力。
身為一個在台灣90%的時間都宅在家的人,我就不多做評論了。
感覺怎麼說都說服不了人。
後來我們抵達庇護所接送點的小鎮,那裡就只有兩個餐廳。庇護所要下午2點才會來接人。
「我們要不要去餐廳吃午飯?」
反正也到了中午吃飯時間,而且有點餓。達到共識後我們兩個就走到附近Google說有在營業的餐廳。
但因為這幾天我們都經歷了不少明明地圖上寫營業中,實際上卻沒開的悲劇。所以我們還是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走到餐廳前面。
「因身體不適暫停營業。」
那個今天唯一有營業的餐廳在門口寫著這張西文字條。
「你是今天唯一有營業的餐廳,你怎麼能隨便不開門!」
寶仔崩潰的喊道。
接著我提議去賭賭看Google上說今天休息的餐廳。反正我們也沒別的選項了。
就在我們看見有朝聖者背著背包在餐廳裡的戶外帳篷裡,也有人拿著飲料走出來,我們還歡呼了一下。
結果餐廳還是一樣沒有營業。只是有販賣機。
好吧,至少還有販賣機可以用。
在用外面賣可樂的販賣機時,被吃錢了。
「?????」
我們兩個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毫無反應的販賣機。不管按什麼都沒反應。
接著寶仔按了應該是退幣鈕的按鈕,按了非常久。就在我覺得這台機器就是個吃錢壞機器時,退幣孔的位置發出一大堆錢幣落下的聲音。
「????」
我明明記得寶仔沒有投這麼多零錢啊?
在我感到更加不解時,寶仔持續奮力的按退避鈕。
最終,投了2.5歐元硬幣,我們得到快8歐元的退幣。
原來是硬幣販賣機啊。
晚餐時刻我們跟其他後來陸續抵達庇護所的朝聖者們一起吃飯。
同桌的是一個很潮的荷蘭叔叔,跟一個退休的澳洲阿姨。
荷蘭叔叔是個貨運司機,因為工作關係幾乎遊遍整個歐洲。
他在疫情期間因為疫苗副作用差點一命嗚呼,花了很長時間才復健到可以走路。對他來說,完成朝聖之路就像給自己一個勳章一樣,像是達成了身體上的成就。
他甚至背了一個應該有快20公斤的大背包。
今天還走了30還40多公里,爬上爬下,挑戰身體極限。
我跟旁邊走不了多少的澳洲阿姨表示驚人。
澳洲阿姨還有藉口說她老了。
我…腳扭傷加膝蓋受傷可以當藉口嗎哈哈哈。
後來我說了我昨天發現我右邊的耳環自己掉下來,明天到目的地的大城市後要去買一副新的,避免耳洞癒合。
荷蘭叔叔說他以前耳朵加起來穿了12個還是更多個洞。
眉骨穿了2個,舌頭也穿了1個,奶頭兩邊各穿了2個。
我跟澳洲阿姨再次表示驚人。
至於奶頭為什麼要穿兩個,荷蘭叔叔說因為大家都穿1個。
但他沒想到會那麼痛。穿第一個的時候叫得像個小嬰兒。
好難想像這個看起來很硬漢的叔叔邊哭邊叫的畫面。
澳洲阿姨走朝聖之路的理由倒是很單純,因為她之前跟她女兒一起走過短短的法國之路(不是從最前面的起點開始走)。於是她又來走另一條路線。
寶仔的理由則是之前環島的時候朋友告訴他有朝聖之路,所以也來走。
澳洲阿姨問我是怎麼知道朝聖之路的,其實我有點忘記了。依稀記得是在哪看到別人的分享,好奇之下又看了好幾個人拍的影片,然後就覺得機會難得來走一下。
好像直接說是上天的旨意比較簡單。
早上的德國男告訴我,朝聖之路教他的事就是:
不要解釋太多。
因為人們會自動詮釋腦補。講太多勞心勞力。
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又好像蠻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