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愛偶然提到。
「T大Y文系」學長不假思索寫著。
「Y文?」小愛接著寫,「T大可以理解,相信學長一定可以。」她躊躇一下子,「Y?文組?」
「This Y is everything that makes it worth asking a why.」學長這樣寫。
小愛一直覺得自己英文很好,可是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
她把筆記本傳回去:「Why?」
「Ever-y?」他在小愛的字上面加一條斜字,接著在她的”Y”下面寫:「This Y is a guarantee of happyness.」
她想了一下,從腦袋瓜裡面查她是不是看過那個生字,勉強拼湊出學長的意思。
「不是I嗎?」
「希望是。」
小愛實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寫:
「Y?」
學長好像能看透她的思緒,很快寫下一段話然後遞回來:
「‘Happiness is spelled with an i, instead of a Y,’ right? This place, right here, gotta be I. 」
他把Y塗粗,塗成大寫I,然後繼續寫:
「This is how Happ-I-ness takes place.」
小愛懵懵懂懂,並不確定有沒有接收到學長的意思。
小愛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好快。
她快說不上話來,只覺得有才氣的男生很吸引人。尤其在同齡的男同學之中,能夠表現出才華的人並不多。
學長,在小愛眼中,是整個班上最耀眼的人。
小愛漸漸對學長產生情愫,覺得非跟他朝夕黏在一起不可。
她真的這麼覺得:覺得兩人,只要肩膀碰肩膀,感覺對方吸氣、呼氣,身體微微的起伏,就好像同樣處在天上,就兩個人:坐在白雲形成的棉花沙發上,心情軟綿綿的、心窩暖呼呼的,然後她們就可以漂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兩個人。
她隱隱約約有種感覺:覺得自己會是學長幸福路上的阻礙。
學長是屬於那種注定要乘風翱翔的人。
小愛呢?反觀自己:只是個土味土氣的樸素女生,像是隨處可見的小石頭,躺在路邊,別人不小心踢到都不會有感覺;她只能滾遠遠的。
自己就是個絆腳石。
待在身邊,只會干擾學長念書。
心裡一番交戰,她決定要在最後一堂課時好好跟學長講開。
終於,剩最後一堂課。
小愛也準備好離別時送的禮物,而且認真考慮過這是最後一次跟學長見面。
「嘿。」學長遞來紙張。
「?」
「今天最後一堂課,之後到考前要不要一起念書。」學長托著下巴,假裝不理小愛,不專心聽課。
小愛的筆佇立原處;她在腦袋瓜裡來回想像各種應對跟可能會得到的回答,一下子不確定該怎麼下筆,好讓學長精準抓住自己的意思,同時想要他稍微掙扎一下,就像小愛她現在這樣:怕寫錯一字,毀了整個篇章的安排。
她又不想要太隱晦的表達方式,怕對方猜錯意思。
她想更直白的表達,卻不敢直球對決,就怕……就怕一個閃失,失去唯一機會。
「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你要專心準備考試。我也要專心考試才行。」
才寫完這段話,小愛就後悔得快要哭出來。
「看不出來哪裡衝突……」學長稍微撥弄頭髮,筆尖在原地逗留一下,「各念各的。有不會的,還可以互相請教。這樣不是更有效率嗎?」
這是某種惡魔的誘惑,故意刺激小愛;讓她以為有機會。
小愛從不覺得自己有機會,有機會讓學長收到自己的心意。
「還是……」小愛停頓,筆尖在紙面踱步,「之後……」她猶豫一陣子,用力塗掉前面的句子,只寫:
「不用怕呀,之後說不定會考上同一個系呢!」
她不該隨便答應才對。
這種事情,如果真的發生?
不會發生,不會有奇蹟發生;這種事情,只有在童話故事裡才會發生。
她又不是童話裡的公主。
鉛筆盒上的公主讓自己顯得可笑。
她根本不相信自己寫的東西。
「我一定會考上。」學長回,「妳也考上嘛,我去找妳。」
小愛突然心痛:她覺得不該有任何期待。
她沒看到學長寫「的話」,接在「妳也考上」之後,沒有從學長他的話中收到假設的語氣……好像非得這麼做不可,非得賭一把?
希望渺茫。
每次模擬考,她從來沒考到錄取標準。
T大的錄取門檻,對小愛來說,可能真的像天頂的雲朵一樣,遙不可及。
她偷看腕錶:指針指在11跟12之間。
「想要……想要繼續……繼續待在他身邊……」整節課下來,同幾句話重複迴繞小愛心中。
只是玩笑話,都好。
小愛不想,不敢繼續喜歡,喜歡待在他身邊,繼續當隔壁同學。
眼看課程就要結束了,也意味著:就要跟學長道別。
「我們……一起考上。」
她匆匆寫下這句話,只是立刻把頭兩個字擦掉,一把將筆記本推到學長那邊。
「當然。」他很爽快寫下。
「就這麼說定了!」他最後寫下。
秒針和分針會合了,在12碰面,然後較長的秒針又照自己的步調,繼續往前走,把分針拋在後頭。
「我要走了。」
這是小愛第一次開口,然後,也是對學長說的最後一句話。
學長沒說什麼,只有點點頭。
告別前,小愛送給學長一只玻璃製的滿天星墜鍊。
(下一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