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訊號都需要耳朵才能接收。有時候,大腦本身就是一個未被啟動的接收器,只待某種頻率將它喚醒。
魏姝畫的圖,第一眼看上去像是某種錯亂的音符譜。
她用藍色鋼筆勾勒出一連串曲線,彎折、對稱、重疊,並非樂理標準記號,卻有著不可思議的節奏感。當她將圖推給我時,我感覺自己看見的不是平面圖像,而是一種「流動的構造」。「我夢裡沒有聽見旋律,只有這個圖。醒來後它就印在腦子裡,不畫下來會消失。」
我盯著那張紙良久,越看越像我在聲譜轉換分析中看見的頻率螺旋圖。
「你確定這不是你幻想出來的?」
「我沒這種幻想能力,」她淡淡說,「如果有,我就去畫漫畫了。」
我苦笑,點頭。她的筆觸穩定,結構一致性極高,並不像無意識塗鴉。更詭異的是,圖中竟出現了數個與顏若恆筆記中幾乎一致的幾何旋節,包括那個三層折線交錯結構,以及一種螺旋中包裹反向螺旋的奇異圖騰。
這代表什麼?難道她與顏若恆的腦波都曾接收過同樣的訊號?
我立刻回到實驗室,翻出一項我早年參與的研究資料,一份有關「人腦電波與地球舒曼共振同步可能性」的初步探索報告。
根據該研究,某些人類腦波在進入特定冥想或夢境狀態時,其腦電波會自然對齊地球7.83Hz的主頻段。這本是靈性圈的一種流行說法,我從未真正當真。但現在,這個頻率正是顏若恆房間出現異常的核心頻段,也是魏姝所描繪的節奏結構。
我重新整理概念:如果我們的大腦在某種情況下確實可以「接收」這個頻段產生的空間波動,那就表示,我們其實活在一個我們不自知的「低頻資訊場」裡。這個資訊場,不需要語言、不需要電磁波,不走任何我們目前使用的通訊協定,它是空間自己發出的訊號。而某些人,像顏若恆、像魏姝,甚至可能包括我,恰好生理上具有接收條件,就像一台未被設定過頻道的收音機,偶然對準了某個宇宙頻道。
這會不會也是顏若恆研究的核心?
不是製造那道門,而是尋找如何「接收到」門的位置與結構。
我忽然想起那顆玻璃球裝置。
我將它的影像送交熟識的工程師分析,確認那不是市售產品。圖像回傳顯示裝置內部有三層環繞纏繞的金屬螺線,其排列方式與一般線圈不同,它並非為了產生磁場,而像是為了穩定某種空間干擾波而存在的「同步模組」。
魏姝那晚陪我分析到深夜,當我們把她畫的圖與玻璃球內部線圈結構一比對,幾乎完美重疊。我開始懷疑,我們現在研究的不是某一個異常事件,而是一種空間與腦波同步後產生的「局部實在重組現象」。
這樣的假設足以顛覆整個物理界。
「妳覺得,夢裡的那個聲音,是『它』想要我們知道它的存在?」
我問出這句時,其實還有些遲疑,這不像我會問的問題。
但魏姝只是輕輕笑了。
「那不是聲音,也不是它的聲音。」
我愣住。
「那是你自己的腦在回音,因為你進入了那個頻段,所以你自己成了共鳴器。」
她的語氣很輕,但每個字像是石頭砸進我心裡。
如果她是對的,那麼我們不是接收訊號,而是成為訊號本身的一部分。
我們不是在觀測那扇門,而是參與了它的生成。
那也許就是顏若恆死前最後的結論。
他不是死於實驗。他是進入了一個被他自己共鳴出的空間節點,並在那裡,失去了與這個實在的同步連結。那道「門」,也許不是什麼外在裝置,也不是單純的折角。而是一種條件、一組頻率,一旦吻合,就能將你「從這裡摺進那裡」。
魏姝忽然補上一句:「我猜那顆球不只是裝置,它本身就是門的『前身』。」
「門的前身?」
「門還沒開的時候,它的樣子。」
我盯著她的眼神看了幾秒,發現她不是在開玩笑。
我轉回筆記本頁面,在顏若恆最後的手寫區看見這行字:
門是什麼樣子?也許是你還沒進去時,它正長成你能理解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