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老宅,那股低壓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廳堂裡,雕花紅木椅靜默地擺放著,卻壓不住顧母周身那股即將噴發的怒意。她那雙保養得宜的手,此刻正緊緊摳著扶手,纖長的指尖因用力過度而泛白,像隨時會折斷。平日裡掛著得體微笑的臉龐,此刻已然扭曲成了一張厲鬼面具,雙目噴火,根本不屑於看一眼身邊那些戰戰兢兢、連呼吸都放輕的傭人與助理。離婚這兩個字,像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割裂了她心中對顧家完美的想像,更刺痛了她身為豪門主母的驕傲與權威。
「什麼?!那個蘇念安哪來的膽子敢提離婚?!她以為她算什麼東西?!我顧家給了她多少榮耀,她還不知足?!簡直是茅坑裡石頭,又臭又硬!」顧母尖銳的嗓音像是要刺破耳膜,滿腔的怒火幾乎要將她點燃。在她看來,這不只是一場婚姻的破裂,更是對顧家莫大的羞辱。一個毫無背景的小門小戶出身的女人,竟敢主動拋棄顧家,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笑話!「我告訴你們,這事誰也別管了!我自己去處理!我倒要看看,一個被掃地出門的女人,能有多硬的骨頭,敢跟我顧家作對!」她猛地起身,踩著高跟鞋,鞋跟敲擊著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發出急促而憤怒的聲響。那聲音,仿佛敲在每個傭人心頭,冰冷而震顫。她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那身華貴的旗袍在她身後刮起一陣風,卻帶著冷冽的殺意。她擺明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那個「不識好歹」的女人知道,冒犯顧家的下場。在她高傲的認知裡,只要她這個顧家主母出面,那個小門小戶的丫頭,還不得乖乖回來「認錯」?
蘇念安的小套房裡,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室內,卻無法驅散電話鈴聲急促響起時帶來的陰霾。她拿起話筒,聽筒那頭傳來母親壓抑著的哭腔,帶著顯而易見的恐懼與無助。那聲音,仿佛隔著電話線都能感受到她對豪門的敬畏與不安,以及她那份身為小人物的渺小與無力。蘇母的聲音顫抖著,每一個字都帶著沉重的擔憂,讓蘇念安的心頭也跟著抽痛。
「念念啊,顧家那樣的門第,你要是真離了,以後可怎麼辦啊?顧家那樣的家族……畢竟給了你那麼多……聽媽一句勸,回去好好說說,服個軟,別跟自己的將來過不去,傻孩子啊!媽就你一個女兒啊……你一個人,怎麼鬥得過顧家啊?」話語裡,滿是無力與哀求,隱隱透著對女兒未來的巨大恐懼。她人在電話那頭,除了心急如焚,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把所有的擔憂都化作言語,試圖動搖女兒的決心。
蘇念安握緊電話,指尖感受著塑膠的冰冷,心中卻泛起一絲酸楚。她知道母親是真心擔憂,為她規劃著她認為的「最好」人生。然而,那份「最好」卻是沒有自由與靈魂的牢籠。她深吸一口氣,輕聲回應,努力讓語氣聽起來堅定:「媽,我很好。我現在過得比以前踏實。」這句話,不只是說給母親聽,更是說給自己聽。那份從骨子裡透出的執拗,如同一顆生根的種子,無懼風雨,任何人都無法動搖。她的人生,不能再活在那個沒有呼吸,只有冰冷算計和無盡妥協的牢籠裡了。她已經受夠了那份無聲的壓抑,夠了。
下午三點,陽光正烈。顧母帶著一隊西裝革履的保鑣,浩浩蕩蕩地來到蘇念安居住的老舊公寓樓下。這裡的環境顯然與她平日所處的富麗堂皇格格不入。空氣中帶著老舊建築特有的霉味和生活氣息,與顧母身上噴灑的昂貴香水格格不入。她嫌惡地看了一眼周圍略顯斑駁的牆壁和狹窄的樓道,眉頭緊蹙,彷彿這裡的空氣都帶著泥土的腥味,讓她多吸一口氣都覺得玷污了自己。保鑣們在狹小的空間裡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但依然訓練有素地將顧母護在中央,確保她寸步不離。
終於,她來到蘇念安的套房門口。高傲的姿態一如既往,她雙手抱胸,眼神輕蔑地掃過因聽到急促敲門聲而從貓眼後探出頭來的蘇念安。當門終於被輕輕拉開一道縫隙,露出蘇念安有些蒼白卻堅韌的面容時,顧母的嗓音便像利刃般,每個字都像沾了毒,直往蘇念安心裡戳:
「蘇念安!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跟我顧家離婚!我告訴你,別以為躲到這種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你這輩子都別想再嫁個好人家,更別想再進我顧家的門!像你這種不知好歹的女人,遲早餓死街頭,到時候別回來求我!」顧母指著蘇念安的鼻子,那張塗著鮮紅口紅的嘴,一張一合間吐出的全是惡毒的咒罵,夾雜著對階級地位的極度蔑視。她甚至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一件廉價的商品般,想將蘇念安拽出門,那動作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與輕蔑。
就在顧母的手堪堪要碰到蘇念安的前一秒,一道身影如閃電般衝出,狠狠地擋在了蘇念安身前。白筱,披著一頭隨性的長髮,臉上掛著一抹冰冷的笑意,那雙眼裡卻是毫不掩飾的怒火,像兩團燃燒的火焰。她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身上散發出的凶悍氣場,足以讓周圍的空氣都為之凝滯,連顧母身後的保鑣都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感受到了來自這個女人身上,那股不容小覷的危險氣息。
「喲,這不是顧夫人嗎?怎麼,大駕光臨我們這種『貧民窟』,是想來『視察災情』的嗎?還是想來『霸凌弱小』啊?顧夫人這把年紀,還這麼喜歡上門來耍潑,不怕折了自己的壽嗎?活得不耐煩了?還是顧家沒教你什麼叫『家教』?」白筱雙手抱胸,語氣比顧母還冷,眼神裡的輕蔑毫不掩飾。她早就看不慣顧母那副德性,如今眼見老太婆欺負到家門口,體內的惡狼因子瞬間被激活。她根本不在意對面站著的是誰,只知道,眼前有人想欺負她的朋友,而那絕不可能發生。
顧母見狀,臉色鐵青,指著白筱的鼻子想罵:「你、你這個……你是什麼東西?!給我讓開!」她的聲音因氣憤而顫抖,顯示出她已經徹底被白筱激怒,卻又帶著一絲不自覺的退縮。她從未見過如此不留情面,甚至帶有野性的女人。
「我是什麼東西,不勞顧夫人費心。我只知道,這裡不歡迎『自以為是』的『老古板』,更不歡迎『潑婦罵街』的『老虔婆』!別以為顧家有幾個錢,就能買斷人家的尊嚴!妳這種貨色,倒貼錢我都不屑看一眼!」白筱冷笑一聲,向前一步,直接將顧母逼退半步。她那雙眼裡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如同一頭隨時會撲食的母獅,語氣狠辣,卻字字珠璣,每一句話都像毒箭般射向顧母。「顧夫人若有話,可以去法庭上說。至於這裡,是蘇念安的家,不是您想闖就能闖的『私人刑場』!識相的,就給我滾!別逼我把妳的老底都給掀了!」她說到「私人刑場」時,語氣故意加重,充滿了濃烈的諷刺與威嚇,每一個字都像子彈般射向顧母,沒有任何迂迴,只剩下純粹的戰意。
顧母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白筱的鼻子想罵,卻被白筱那副「你敢動我就敢讓你身敗名裂」的眼神給震住了。她那滿腔的怒火,最終只能化作一聲不甘的嘶吼,氣急敗壞地甩袖離去,踩著高跟鞋的聲音逐漸遠去,在老舊的樓道裡顯得格外刺耳,也格外狼狽。她的「高高在上」在白筱面前撞了個頭破血流,狼狽不堪,簡直是這輩子從未有過的經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