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在你之前,守護篇
在風口浪尖上,有人選擇沉默,有人選擇指責,而真正的守護,是在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站成一道牆。
—在軍中的日子,像一條沒有岔路的直線,日復一日地往前。
文件、報表、指令、回報,新兵逐漸被磨平銳角。小維也漸漸從那場兵變的陰影中抽身,把那些記憶像一張泛黃的舊信,藏進抽屜最深處。
外表看來,他和其他新兵無異——跟著節奏、偶爾偷懶、偶爾被罵。但再也沒提起過情緒。他以為,沉默就是保護自己最好的方式。
直到那通電話。
那天下午,阿鎧正在辦公室整理人事報表,門外的安官走進來,低聲說:
「報告士官長,外線電話……對方找陳政維。但他人不在,對方堅持要找他的主管接。」
阿鎧皺起眉,心中升起一股不尋常的預感。他拿起話筒,還沒開口,對方的聲音已如箭般刺來:
「你是陳政維的主管嗎?麻煩你看緊一點好不好!他是同性戀耶!還想害我兒子!你們軍中是怎麼搞的啊?這種人還能當兵?」
還沒來得及回話,電話「啪」的一聲被粗暴地掛斷。只剩下那句:「害我兒子」,像根毒刺,直直扎進他的肩膀。
阿鎧握著話筒沉默良久。
那不是投訴,那是審判。不是擔憂,而是一種把存在本身視為罪過的語氣。
那一刻,阿鎧的思緒,閃過了阿文。
那個曾經讓他相信溫柔可以被容許的人。
那個因為一句「你是不是同性戀?」而在學校裡被孤立、被誤解,最終選擇離開的人。
那段回憶從來沒真正離開過,只是深埋著。如今,被一通電話再次撕開。
他知道小維也在經歷同樣的事。他甚至更心疼。
因為小維不像阿文那樣溫吞,小維其實更勇敢——勇敢地去愛,勇敢地相信。但也因為這樣,他在愛裡受傷得更深。
現在,還要承受來自社會最醜惡的惡意?這真的太過分了。
—
小維回到辦公室時,還沒坐熱椅子,就被叫了進來。
「有人打電話來。說你糾纏她兒子……還提到同性戀的事。」
小維的臉色瞬間蒼白,眼神閃了一下,像是整個人瞬間被打回原形。
「我……我沒有聯絡他……我這段時間都在營裡,連假都沒出……」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聲音發顫。
「我知道。」阿鎧打斷他,語氣平穩卻堅定。
「你神情不像在說謊,而且我這裡有你整個勤務紀錄,沒出過營。她在造謠。」
阿鎧盯著他看了幾秒,語氣轉沉:
「你不用對我道歉。這種東西……不是你做錯了什麼,是這個世界太急著判你有罪。」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但你放心——只要你在這裡,我會處理。」
—
事情本應此止,但沒多久,風聲傳開了。
有人開始在背後交頭接耳,有人刻意對小維竊笑;也有人在點名時喊他「陳姐」、「阿妹」,引來一陣竊笑。
小維不理,選擇沉默。但阿鎧聽見了。
—
在一次班長會議上,一名中士調侃:「我們單位最近蠻紅的,有人感情糾紛喔?要不要請他教性平?」
話音落地,整間會議室冷了下來。
阿鎧放下手上的資料,語氣冷靜卻銳利:
「我知道你在說誰。」
「這種玩笑不好笑。」
他掃視全場,語氣像鐵鍊般沉重:
「如果今天一個弟兄,沒有違紀,卻因私生活被攻擊、取笑,那出問題的不是他,是你們。」
「部隊不是八卦集中營。這裡是軍隊,我們先要懂得守住一個人的尊嚴。」
—
這件事在營區迅速傳開。
有人說士官長罵得重,也有人說他「真的扛了」。但沒有人再敢開玩笑。
—
晚點名後,副班長拍了拍小維的肩:「你士官長……真的罩你欸。」
小維愣住,刷牙的手停了一半。
—
夜裡,小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他腦中重播著那句話——
「只要你在這裡,我會處理。」
那不是命令,也不是安慰。
那是風暴來臨時,有人站在他面前,不問理由,只說:「我擋。」
—
那一晚,阿鎧也沒有睡。
他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桌面泛黃的紙張出神。
他知道自己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曾經選擇沉默,曾經想著「只要不說,就不會出事」,但那種思維,讓他失去了阿文。
現在,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同性戀三個字,不應該是禁忌。更不該是控訴。」他在心裡默念。
—
這社會可以有爭議,但如果連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那他就要站出來,成為那個先說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