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
他就像飄散在街頭巷尾的煙味,不請自來,揮之不去。人們叫他「菸蟲」──不單是因為他菸不離手,而是因為他的存在本身,就像煙一樣,不問你要不要,只管侵入你的空氣。
他從不真正吸菸。他只是點上,把那根香菸吊在嘴角,讓煙霧自然升起。他說:「我不把煙吸進肺裡,那樣太私密了,我比較喜歡讓它自由地彌漫……讓大家一起吸。」沒有人一開始在意。只是路過他身邊會皺眉、會咳嗽、會轉身躲開。但他總出現在擁擠的電梯、捷運車廂門邊、擁擠的街角騎樓──那些煙最不該存在的地方。
「我們的世界,本來就是共享的空氣啊。」他笑著說,像在講某種高深的理論。他相信自己是在推廣某種「開放的生活哲學」。
久而久之,沒有人能忽視他。他開始進駐咖啡館、圖書館,甚至有次在產房外點起煙來。他說那是「迎接新生命的儀式」。
那些煙味,進入鼻腔、進入衣服纖維、進入人的意識。你無法拒絕,你無法說不。這讓他感到愉悅——不是因為別人喜歡他那股煙味,而是因為他成功地讓別人吸進了他喜歡的東西。就像某種強迫的NTR:他把他愛的東西,塞進別人的呼吸裡,不問對方願不願意。
「這不是侵犯,這是分享。」他說得誠懇極了。
他總帶著無辜的神情,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他不動手,不大聲,甚至從不口出惡言。他只是點煙,吐氣,然後看著那些人──那些從不認識他、卻被迫參與他喜好的路人──皺起眉、側過頭、低聲咒罵。這讓他覺得滿足。他不需要愛,也不需要理解,他只要別人的肺為他騰出一點空間。
城市的空氣總是那麼濁。沒有人知道,是不是因為菸蟲這樣的人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