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不聞不問,只顧著去找這女人。
是說,他為什麼喜歡找這女人聊天?可能是因為這女人的閱歷豐富,有好多故事可以說。
不不不,也有可能是:這女人什麼都不說。
她「就像瓶香醇的紅酒:軟木塞封住瓶口,不讓裡面的香氣飄散出來,卻讓人想像它散發出的酒香,就夠讓人想嚐嚐看。」
她只是用看起來有點「慵懶卻很銳利的眼神,」仔細觀察他的反應。
他「深受那雙眼眸吸引,深信這女人肯定很有故事。」
原來啊,這女人早就是情場老手,當然有不少戀愛經驗,雖說多半是悲劇收場。
這女人被不少男人騙過。她很清楚被騙的感覺。
也因為受騙上當的經驗很多,讓她更懂得怎麼騙人,尤其更擅長識破男人的話術,反過來騙他。
在她眼裡,男人究竟是什麼?她也不太確定;每次想到男人,都讓她的心陣陣抽痛。
幾年下來,這女人越來越覺得男人只是用來薛錢的皮夾,心就漸漸麻木了。
小愛呢?
靠勤勞的雙手,為下面腫脹難受的客人疏通「水管。」
她好不容易克服尷尬。
她慢慢習慣對著比自己小幾歲的男孩子,吐些「淫蕩」的話,然後搔特定部位。
她試了好幾次,發覺比只靠雙手更有效;客人一興奮,就整個出來了。
她說服自己這只是演戲,邊用更下流的話,在客人耳邊說。
有時候還真得昧著良心,對六、七十歲的老阿伯,用破破的台語說「阿伯真勇耶」(阿伯真的不行:又愛亂摸、又只想偷親嘴、伸舌頭,但是都起不來,都要弄很久。)
這裡不分老少,不分貴賤,反正進到昏暗的房間裡面,都要掏出那邊,垂到面前,差不多的位置讓小愛弄。
這就是工作。
啊想賺錢,小愛說服自己,就要付出勞力啊,她試著說服自己,啊都是靠雙手啊,就算騙自己小愛還是努力騙自己說服自己,騙自己人家騙自己下田務農啊騙自己、騙自己去小工廠騙自己做手工啊騙自己,騙自己也都靠騙自己雙手騙自己勞動,騙自己不斷騙自己、騙自己、騙自己不斷說服自己。
騙自己──只要騙得過,她就能繼續相信:這就是工作──
去小工廠賺不了這麼多。
對她來說,都是錢。
「我保證只是放進去,不會亂動的,就一下子……」
不行──現在容忍客人隔著套子,貼著外面摩擦已經是底線了──
小愛回絕了,就換嘴巴輔助,讓客人快快「繳械。」
客人很失望地離開之後,她問自己:要再出多少錢?
出多少錢,妳就肯讓人用妳下面?
他更常跑去找這女人,因為這女人給他很多創作故事的靈感。她就像他的「繆思。」
這是什麼意思?不太清楚。
但有時候這女人會假裝不在。
他只好花更多錢求她跟自己見面。
這女人只不過是把隨處聽來的東西、姊妹的風流韻事,別的男客講給她聽的故事,攪和一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蠢事,拿出來講罷了。
他卻常常聽入迷,都忘了要回家。
他的手機常常會發出通知聲,有時候會讓她不耐煩。
唉,猜應該又是「那個」女人,他拿來抱怨的那個,傳的簡訊。但這女人還懂要保持職業態度,所以不會表露喜怒。
他經常向這女人抱怨那個常往自己家跑的笨女人,抱怨她居然偷偷在他的書桌抽屜塞錢,為什麼……
「為什麼以為塞錢我就什麼都得聽她的?」
「也不一定是想要你聽她的吧?」這女人會回,可能是想幫同是女人的她說些什麼話吧。
「她說不定關心你呀。」這女人有點遲疑,同時感到後悔。她覺得,是不是不用講這些話故意激怒熟客?那個女生就只是客人的熟人呀,對我來說只不過是個陌生人,幹嘛替她講話?
「一定是想要我浪費時間陪她。」他一口咬死說,「那個蠢女人就是這個樣子。」說完,他就自己生起悶氣,好一下子都不講話。
他更恨她,恨那個只想靠花錢就隨便買下他寶貴時間的女人。
「還是妳對我最好。」
這女人只知道:對待他最好的方式,就是當個溫柔、能聆聽對方說話的陌生人。
假裝就好──哪怕只是「裝死。」
小愛需要更多更多錢。
她光要靠打零工養活自己已經不容易了,還要支持他完成他的夢想。
靠勤勞的雙手和嘴巴也不能打平帳簿上面的赤字?
小愛決定放掉工廠那邊的工作,改接更多「動口、靠雙手勞作」的工作。
從別人那邊聽說,有姊妹在做「居家清潔」服務,而且收入很不錯。
她就去做。
她第一次做,發覺,還不錯。而且時段固定,她可以安排更多事情。
她知道他需要念書,所以趁上、下班的空檔去他那邊幫他煮飯、掃地。她還應付得來。
問說有什麼要抱怨的嘛……是還好。只是,有些客人真的……真的很唧歪,老是要求東、要求西,然後要不到想要的,就又嫌東嫌西,嫌什麼:妳很老啊、皮膚皺巴巴啊……
小愛知道:客人會嘴兩句,只是想多拗一點。合約上明明沒有填的項目,還直接現場硬拗,說什麼:「現在沒有錢……下次再一起付,通融一下,讓我『爽。』」
起先怕說客人會跑掉,她還是會勉強做「殺必死」:就頂多,原本說只用手,免費送嘴巴弄。
被騙幾次之後,她就通通回絕,只按合約講好的提供服務。
除此之外,這份打工其實滿穩定的:又不像業務,要到處跑拉客人。她只要,時間一到,出現在客人那邊,漸漸就養出一些熟客。
而且,趕快讓客人繳械,她就可以提早下班,有時候還會因為服務好多拿小費。
她慢慢覺得可以做長久。
「我保證不會○在裡面,我會拔出來的……」
客人又再盧了。
只是……這次好像……?
小愛再次問自己:
出多少錢,妳願意讓人用妳下面?
他整天想著這女人,想得都快瘋了。每次跟她說話,他就有源源不絕的靈感。
「我的繆思──噢──我的繆思──」真的不清楚他什麼意思。
反正,這女人只知道,只知道說可以薛這男人更多錢。
他越是想見到她,她偏偏不讓他見。他越打電話,她就越偏偏不接。他很挫折、他捶心肝、他蹬地板、他摔東西、他咬牙切齒、他抓頭髮、他,想、見、她。
她不理他,她做自己的事情,她還可以一邊跟別的男人約會薛錢,她不在乎他沒有她活不下去。
噢拜託,男人都一個樣子:妳越不理睬他,他越想得到妳,就算傾家蕩產、把腎臟、肝臟、肺臟、能賣的內臟都掏出來拿去賣,他會擠出錢來求妳讓他見一面。
妳像條哈巴狗,說一是一,他說一套妳就跟著做一套……妳就是賤……
她把他晾在一邊,只要一個月,噢不,一個禮拜,噢不,一天就好,不用,只要半天,他會想妳想到失心瘋隨時隨地把手機掛在耳邊那張嘴碎念妳的名字。
「是不是要錢……是不是要錢……」他在房間來回走動好幾個小時了,「是不是要錢……是不是要錢」他想她想到快失去理智。
錢妳錢錢妳妳錢錢妳錢妳錢妳錢錢妳妳妳妳妳妳妳妳妳妳妳──
「錢──」他到處翻找,「錢──」把所有「錢──」小愛可能塞錢的地方「錢──」都翻開來看,「錢呢──」他又摔東西,「錢──」他打破玻璃,「錢到哪去了──」他用拳頭用力捶打桌子,「錢啦咈──咈──」他放聲大吼「錢──」他打碎小愛種的盆栽、割傷手背,「賤女人──把錢藏哪──」
兩隻手臂都被鮮血浸濕了,他終於搜刮一筆夠見這女人一次的錢,卻又突然聯絡不上這女人。
這女人「到底去哪了?」
他心裡埋怨,無可奈何。他不認識她。除了這支電話,又沒有其他聯絡方式。
他們兩人從不干涉彼此私生活。
這女人說「我不認識你,這樣很好,因為我只需要知道,你在我眼裡是你。」
他不確定。
她說:「你不認識我,更好。因為,在你面前,就永遠是認真聽你說話的女人。」
很在意,真的很在意,他一在意,就滿腦子都是「想見她」的念頭,甚至連要考試的書都念不下去。
呃所以這女人去哪了?啊就日子照過啊。這女人整理好衣服、化好妝,準時上班接客呀、賺錢啊。
他決定今天不念書了,先去酒吧喝個爛醉再說。
小愛的未接來電……還有,一串簡訊:
晚餐有多煮 拿去給你
在家嗎?
我進去囉
幫你熱好了
等你嗎?
你晚點回來 可以直接吃
先走了 要打工
不夠吃的話
有留一些錢
可以去買宵夜
念書不要太勉強喔~
可是小愛真的無法接受沒有保護措施。她怕發生意外。
「乖乖聽話,就用嘴巴幫你套喔。」
話才說完,她大口張開,用上下嘴唇扣住圈圈的邊緣,順勢整個包住,推到毛髮叢生的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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