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告白
1.
一片混濁的黑暗,濃稠地連時間都變得特別緩慢,青書意識到自己正在漂浮,卻沒有害怕的感覺,像是已經歷練過相同場景千萬遍,很自然地適應眼前這片深邃的闃黑。
突然,遠方傳來一陣接著一陣的波動,像是某種呼喚,擾亂了黑暗中的平靜。青書被這陣波動所吸引,不自覺地往波動的源頭前進。慢慢地,青書感受到了光芒,就在遠方再過去一點的位置,波動漸漸有了明顯的形象,往青書的身上拉扯。再靠近一些,黑暗被稀釋的越來越淺色,波動已具象成聲線,緊緊纏繞住青書向光芒處竄過去。黑幕像是破了一個細小的洞,所有黑幕裡的分子都開始朝著光芒處洶湧奔去。越來越快,時間被拉成細細的長條狀,與聲線交互糾纏,青書夾雜在其中,一股高潮的衝動即將自洞口噴發。
猛然睜開眼睛,刺眼的光芒逼得青書不得不再瞇起眼神,此時,意識晚了一步清醒,青書聽到手機的鈴聲正喧鬧不止。
按下手機開關,空間終於恢復原有的寧靜,溫暖的風從陽台吹進來,原先充滿敵意的陽光悄悄換了臉色,和藹地飄落到房間內。青書發現陽光覆蓋著自己赤裸裸的肉體,消瘦的身形裹上一層白裡透紅的肌膚,有如女孩般的嬌嫩,唯一突兀的就是跨下那根粗大的東西,像是這幅完美畫面中的致命敗筆。
青書急速搖晃頭部,想要把多餘的雜念從頭殼中甩出,卻是抖出滿腦袋的疼痛。急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向浴室。
打開蓮蓬頭,青書仰著頭任憑冷冽的水絲沖刷,頭痛欲裂的感覺因此獲得紓解。青書握著胯下那根多餘的存在,手勢開始急速的擺盪,身體的曲線偷偷顫抖著,似乎所有的壓力與憂鬱都集中到了下體,青書哭了,熱淚混含在冷水裡滑過自己赤條條的肉體,一股高潮的衝動從喉嚨嘶喊出來。
他站在浴室鏡子前,看著蒼白又疲憊的神情,鬍渣又長出堅毅的韌性,將他的滄桑感添加一份憔悴的成分。他瞪視著鏡中的那個傢伙,感到憤怒又痛心,責怪那個傢伙將自己活得如此卑微,他想要好好揍那個傢伙一頓,卻是不能。那個傢伙正安心地躲在鏡子內,假裝受傷,假裝生活頹廢,將靈魂困鎖在自己設計出來的牢籠,假裝是一場戲的主角,假裝他才是鏡中人。
他扭鬆水龍頭,將頭埋入臉盆裡,雙手不斷來回刷洗這張令人厭煩的臉皮,似乎以為再次抬起頭時,他就能看見另一張新鮮又充滿朝氣的臉孔,所謂過去的他已成為一團汙泥自水管排除在現實以外。只是,這小小的期待,從來不曾實現。
青書走出浴室,發現床的另一頭躺著一個赤裸男子,肌肉看起來相當結實,男子的臉讓被子遮住,跨下那疲軟的東西像是某種亞馬遜河才找得到的蠕蟲。青書愣了一下,想不起來是怎麼一回事,卻有股已然習慣的反應,默默地走向餐桌,在一個白色馬克杯裡沖泡一袋即溶咖啡。
青書喝著咖啡,廉價的甜味與苦味刺激著記憶不斷向後回溯,畫面斷斷續續出現,分不清是昨夜,還是更早之前。大致上,情節都差不多,只是換了身上穿的服裝,以及變了不同的臉孔的無聊男子。
青書看著房間裡的布置,整整齊齊,有如樣品屋般乾淨俐落。「又是這家旅館嗎?每間套房的裝潢都一樣,真是膩透了!」青書內心泛著嘀咕。
在床上男子醒來之前,青書已穿好衣服、褲子,將房錢留在餐桌上,領帶一繫,筆電包提著,出門,皮鞋踏出喀拉喀拉的聲響,頭也不回地走下樓去。
2.
青書是某家八卦雜誌社的簽約專欄作家,專門書寫有關兩性之間慾望曖昧的文章,這種遊走在道德邊緣的情色題材,很能刺激不看報紙的消費者衝動購買一份八卦流言雜串的消息,也能讓原本就有關注小道消息習慣的讀者大大方方滿足潛意識裡窺視某種禁忌的興奮。
走進洛克區一間裝潢很時尚的咖啡廳,青書很自然地走到角落靠窗的位置,沒有點餐,直接從筆電包裡拿出筆電,開始打字。不久,店員自動送上一壺黑咖啡與馬克杯,像是一種習慣。青書頭也不抬地繼續打字。
直到文章書寫告一段落,青書才伸伸懶腰,將黑咖啡從壺中倒出至馬克杯裡,先聞了一下味道,再小小啜飲一口,青書這才大大呼了一口氣,彷彿從某種束縛中解脫。
「兩性關係,真是歷久不衰的話題,即使曖昧模式的邏輯大概就那些種類,稍微變化一下認知的行為,就又是一篇賺錢的文章。」青書臉上不自覺泛出輕蔑的笑容。
只不過,這種書寫模式寫久了,也是令人厭倦。
青書看著窗外路過的男男女女,喝著冷去的黑咖啡,心理莫名感到煩躁。號稱兩性專家,卻在現實生活中孤獨一人,寂寞地坐在角落邊望著窗外發呆。婚姻失敗,再婚再失敗,現在轉向愛同性,內心卻有著深邃的不甘心。
其實,他並不知道自己是否愛同性,只是面臨了兩段婚姻的失敗,讓號稱「兩性專家」的他顏面盡失,文章裡看透一切世俗男女的曖昧,現實中對於兩性相處卻有如霧裡看花,深陷當局者迷的陷阱中而不自覺。
喪失自信心的他,轉向尋求同性的慰藉。一開始,他無法接受同性的種種曖昧舉動,但是,他發覺大部分同性其實具備著某些異性的特質,甚至,相處起來比異性更加容易理解。
漸漸地,他熱愛與同性之間的親密行為,那種興奮的感覺更令人刺激,他不斷在新鮮的高潮中獲得心靈的釋放與自由。
日子一天天過去,青書發覺身旁的同性越來越糾纏,越來越像個異性,甚至,某些堅持更勝於異性的執著。
就像比利,從認識到現在,天天打電話、傳簡訊,越來越在意青書與其他同性之間的互動,有時更不可理喻地限制他不該參加聚會,不該這樣那樣。青書通常不會和同性交往超過兩個星期,但是比利這類型的同性,卻會糾纏著青書自動續約交往的時間。青書感覺到一股舊時的夢魘——一名稱為卡蓮娜的女人——就曾經如此讓青書打從心底不寒而慄。
3.
卡蓮娜,打扮時尚的都會女性,在時裝界是小有名氣的模特兒。青書與她相識在一場酒會,那是特別為了某服裝精品品牌創辦人舉辦的生日酒宴,受邀的盡是政商圈的名流,參雜一些記者、影視圈的藝人等。青書就是靠著影視圈的關係而有幸混雜在其中。卡蓮娜則是某商團老闆的地下情婦。
青書與卡蓮娜幾乎是一見鍾情,兩人在酒會上眉來眼去,彷彿整座會場只有他們兩人在會場中央旋舞。在創辦人致詞時,青書與卡蓮娜早已在男廁打得火熱,酒會尚未結束,兩人就以酒醉的姿態離開會場,搭車前往附近的旅館。
不久,兩人到教堂公證結婚,熱戀的過程如小情侶般,隨處可見二人相摟的畫面,嘻笑聲從街頭綿延到街尾,好不令人欣羨。
卡蓮娜斷開與商團老闆的不倫關係,全心全意投向青書的懷中。青書則沉醉在卡蓮娜的魅影之下,盡情放縱生活在飲酒作樂中度過。
隨著日子越積越多,青書漸漸感到厭倦,生活不再那麼新鮮,卡蓮娜的美也變得越來越普通,甚至處處充滿缺點。
卡蓮娜日復一日察覺到青書表情的不耐,如同之前那些將她視為玩物的富商一般,她的內心不由自主萌生出一股恨意,這股恨意將使得她越來越偏激,甚至,改變了她的外貌與行為模式。
某天下午,青書在睡夢中感覺到壓迫,全身動彈不得,猛然睜開眼,竟是見到卡蓮娜正劇烈在他腰上前後擺動。他正想推開卡蓮娜時,發現自己黏在一張白色的網線上,而卡蓮娜的身體尾端不斷抽出細長的絲線,將他慢慢纏繞如繭。
青書以為自己還在酒醉,猛然搖晃腦袋,竟是將現實越拭越清晰,他大聲嘶喊,拼命掙扎,卻感受到自己的下半身正在逐漸液化。他驚恐的神情引來卡蓮娜興奮的笑意。
「從今以後,你再也離不開我,沒有人可以脫離我的掌控,別小看了女人的美,這可是最毒、最致命的誘惑。而你就是餵食這份『美』的養分。」卡蓮娜張開尖銳的利牙,伸出舌頭貪婪地舔舐自己發紫的嘴唇。
就在青書即將被卡蓮娜吸食殆盡時,教堂的鐘聲恰好撞進窗內,將他的醉意全數敲碎。原來是一場噩夢,卡蓮娜正背對著他酣睡。赤裸裸的青書,連衣褲都沒穿,沒命似的逃出房間,頭也不回地奔出旅館。好久好久之後,才在旅館的對街上看到他畏畏縮縮的身影。聽說,卡蓮娜已經移民國外,因吸毒過量暴斃在一間超商的廁所。
4.
自從逃離了卡蓮娜的糾纏,青書很久很久都不再與異性往來,成天躲在租屋處看小說,找書寫的靈感。青書原先的夢想是當一名暢銷的文學創作者,用一流的小說享盡榮華富貴,可惜,事與願違,他只能在一家三流的八卦雜誌社寫一些煽動意淫的低格創作,美其名為「兩性專家」,實際上,不過就是自吹自擂的商業寫手,用以勉強餬口罷了。
雖然青書成了宅男,卻依舊保持著無酒不歡的生活。租屋處的樓下就是欽賢開的酒館,欽賢也是青書的房東,是相識多年的好友。欽賢總是勸他少喝點酒,再多寫些正經的文學作品投稿文學出版社,可惜,他寧願醉一整天,也不願再花時間去書寫去力拼那需要奇蹟出現的出人頭地的機會。
欽賢的妹妹,經常替青書送酒,她的房間就在青書的隔壁,轉角樓梯另一側則是欽賢的住處。欽賢的妹妹名為恩多,是一名單純天真的大學女學生。恩多很欣賞青書頹廢的文人氣質,就像書中讚頌的校園革命領袖,憂鬱中帶著頑強的生命力,酒醉後的青書更顯出滄桑感,有關青書的一切表象,皆引誘恩多內心悸動不已。
某天,趁著青書又醉倒在房內地板上,恩多悄悄拿著備用鑰匙,潛入青書房內,硬是與青書發生關係。事後,除了恩多自己之外,再無人知道這段過去。
不過,老天爺是頑皮的,將玩笑賜給了恩多的肚皮,這份突如其來的禮物,讓恩多、欽賢、青書三人的內心各自產生不同的轉變。
先說恩多,自從肚皮越來越脹大之後,她的性情也慢慢轉變。她的眼神從柔弱到銳利,她的態度從順從到強勢。她從沒想過自己還是學生的身分就未婚懷孕,僅僅一次的衝動,竟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她大方承認孩子的爸爸就是青書,並且要求青書負責,並且在哥哥欽賢的幫助之下,軟禁青書。
欽賢知道妹妹不再單純天真之後,將一切的過錯都推給了青書,即使這一切的錯誤都是源自於妹妹恩多一時的衝動,但是,欽賢卻難以責怪妹妹,心想:「如果沒有大發慈悲讓青書住在這裡,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居然還賣酒給這種不知感恩的人,讓這樣的渾球勾引我妹妹。」欽賢與青書的兄弟情一夕破滅,欽賢對青書滿是怨念,卻不得將他趕出去,因為妹妹肚子裡的生命總要有人負起責任。
青書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多了個孩子,並且被欽賢與恩多綑綁在房間內,逼迫他對恩多失去貞潔而負責。失去酒精的日子,讓青書慢慢恢復理智,他終於察覺自己的生活多麼讓人失望,更在無意識之間讓人討去便宜,還要活受罪。
最終,青書同意迎娶恩多,即使有萬般心不甘情不願,也只好接受現實的折磨,青書將一切當作贖罪,當作戒酒的機會,重新在文學上努力。
就在結婚典禮前三天,恩多不小心從二樓樓梯跌了下來,肚裡的胎兒因此保不住了。青書趁機脫逃,將所有改頭換面的承諾通通拋棄,打死不認這樁有名無實的婚姻。
不久,恩多得了精神病,欽賢為了照顧妹妹,賣了店面,兄妹二人移居到無人知曉的國度,再也沒有人在這座城市裡見到他們的身影。然而,青書的影子卻時常在這座城市中走跳,依舊醉得不省人事,絕口不提他曾有過兩段難堪的婚姻。
5.
愛與被愛,無論對象是異性或同性,最終都會受到傷害。萬念俱灰。青書不再書寫兩性文章,一個人從繁華的大都市中離開。
青書來到鄉村某個小鎮,這裡的生活節奏像是慢板的抒情曲,他覺得若要重新開始文學創作的書寫,這樣的環境應該很適合。他租了一間不到十坪的套房,簡簡單單的家具和生活用品,服裝也就是兩三件穿慣的內衣褲,再套個襯衫或外套,牛仔褲則是一成不變的樣式沒洗過也沒換過。
他很喜歡這樣的新生活,少了喧囂多了寧靜,緩慢地散步與騎著腳踏車吹風,日子好像變得乾乾淨淨,他不再喝酒改喝茶,不再熬夜而是早睡早起。
一大早,他起床後就去散步,田野間飄散的新鮮青草香,幾隻麻雀在黃土路旁啄食,他路過一家賣雞肉飯的小店,隨意吃些湯飯,再慢慢散步回家。
到家後,開始準備寫作,這時候的心境特別清爽,思考特別清澈,靈感瞬間就來到眼前,握筆的手幾乎無法停下來,第一次,他感受到書寫是如此暢快的幸福。等到他完成一篇短篇的小說之後,竟是黃昏之時。
他驚訝自己的專注力,來到鄉下幾個星期後,居然變得這樣持久。他感覺興奮,覺得自己的文字肯定灌注了新生命。他又燃起了當一名文學家的慾望,他知道自己與以往不同了。
隨著文章越寫越多,他的心境開始有了轉變,變得細膩且感性,與以往理性又粗曠的書寫手法截然相反。不僅是書寫上有了變化,在生活態度上也越來越有某種獨特的風情。他渾然不覺自己的改變,只是對於現實世界的感觸越來越容易觸動心靈,有時他會因為一場雨而哭泣,甚至看到一朵花的枯萎而憂鬱,漸漸地,他的容貌越來越有女人味。
他的文章受到各文學獎的肯定,也深受出版社的喜愛,接連出版了許多小說、散文與詩的作品。可是他始終沒有親自露過面,只是靠著網路電子信件與外界對話。
他的神秘,終於引來八卦雜誌的好奇。
就在某一天,某家八卦雜誌設刊出一則頭條消息:「某某暢銷作家,性別未定。」頭版甚至刊出兩張一男一女的照片,宣稱,照片中的男女是同一人。此消息一出,震驚文壇。
6.
青書站上講台,閃光燈從四面八方爭相投擲銳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似要窺視他或她一席中性裝扮內的私密真相。
「很感謝大家參加這場演講會,雖然我的主題是『文學書寫中的兩性關係』,但是很多人比較關心的是我個人的性別傾向問題,我明白,也很清楚這個話題的重要性大於我在書寫上付出的努力。
「我一直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男性,早晨起床的時候,那話兒始終是硬梆梆的頂天立地,只不過,這份雄偉的驕傲卻是使我的人生面臨頹廢的關鍵,因為我太過『大男人』,所以忘了文學書寫中最重要的心思的培養,因此在不知不覺中養成偏頗的視野與投機的態度,使得我偏離了書寫文學的正道,錯過學習成長的機會。
「的確,早期的我,在書寫文學時說謊,用商業的手法與態度欺瞞讀者,在兩性關係的領域下放縱自己狹隘的偏見與誇大不實的愛慾效果,號稱『兩性專家』的我,實際上只是個經歷兩段婚姻失敗的渣,根本不懂得兩性如何相處。
「對!罵得好!我也是時時刻刻責備自己,最終,我依然在性別論述中迷失,故而轉向同性的慰藉。那段時日,的確安撫了我迷惘困惑的靈魂,卻也帶給我無限的憂鬱與自卑。彷彿,我墜入到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無法呼吸。就像一名知名的日本作家一樣,心中一直吶喊著:『生而為人,我很抱歉!』,每一次的吶喊都是痛,是無法癒合的傷與悲。
「只好逃離,我將自己撕毀,將酒精中毒的靈魂拋棄在都市的喧囂與霓虹中,扛著罪與罰去到純樸的鄉村村落,重新做人。待在鄉土的日子,沐浴在新鮮的空氣中,我覺得自己死去的靈魂正在重新孵化,時間變得很輕很輕,所有生活中的線條與色彩不再僵硬死板,而是有了活跳跳的生命節奏。你們知道嗎?在我眼裡的世界,是一幅情節說不完的意象,每個畫面都在爭著被書寫,它們想要『真實存在』的意義。
「我覺得自己在此時此刻,以一名文學家的身分書寫創作時,我成為孕育著生命的女性,每篇書寫中的文字都是生命,它們會在讀者的閱讀中成長,超越我賦予它們存在的意義與價值。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有著身為女性的驕傲與期待。
「不過,我必須說一句話,那就是所有作品的誕生,都包含著我身為男性時的經歷的成分,就像我的肉體與靈魂交媾,才能書寫出真正的文學作品。這就是我,是男也是女的青書,真正的兩性關係是相互尊重,也是相互互補,每個人都有著父母親賦予的基因,每個人都是男也是女的融合。各位,性別還是個問題嗎?不妨去閱讀吧!去字裡行間解放束縛自己的觀念。讓世界自由的運轉吧!」
說完,全場的人都站了起來,掌聲如雷。
一年後,青書獲頒諾貝爾文學獎,成為台灣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備註:本文為早期投稿文學獎,沒能得獎的舊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