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上幼兒園的小孩,注音符號自然不會,小一入學前,我媽突然心血來潮趕流行、補進度。老娘天生發音遲緩,才遇到ㄈ就卡關,無論她怎麼聲嘶力竭地示範:風箏的ㄈ啊!
結果,那個本該卡在門牙的ㄈ,就是不受控衝出變ㄏ。她更急了,加碼動手,連甩幾個耳光伺候。老娘被打得鼻青臉腫,心急如焚還是唸不成ㄈ。那年左邊腮幫子腫到痛麻、耳朵嗡嗡嗡,不留神誤闖記憶深處,還能感覺恐懼竄上太陽穴,直攻淚腺……。
如今,老娘長出過人膽識問天:這場荒謬鬧劇裡,誰才是真正愚蠢至極、無可救藥的傢伙?說真的,ㄈ不會又怎樣?考試又不是只考ㄈ,還有ㄅㄆㄇ呢!幸好,上天憐憫派了貴人接應:我的國小啟蒙老師,名字「富美」,是她把美麗與富足,澆灌在一塊被ㄈ就輕易打敗的貧瘠心田。
國小,老娘自信心弱到像拖把般低頭駝背走路去廁所,順路看到班導師在掃走廊,忍不住開口:「需要幫忙掃地嗎?」
沒想到這句話讓她在課堂上公開表揚我,「自動自發」的大大勳章就這樣黏上來了。
當年,為了撐住那句難得的稱讚,老娘像拼命三郎一樣,什麼都拚,從一個只會在家作家務的笨小孩,硬是一路衝到班上第1名。
人生第1口牛排,就是在那時吃到的。富美老師親自開車載我去鎮上的西餐廳,桌上刀叉整齊排排站,第1次見到熱騰騰的酥皮濃湯、吃到暖呼呼的奶油餐包,老師用心示範餐桌禮儀。那晚的暖心燈光及幸福滋味,成為生命中重要的轉折養分。
富美老師曾說:妳很努力,記得,人生是可以「先苦後樂」的。
就在那一刻,老娘抓住人生重點了。
我的英文名字是 MIFFY,來自荷蘭的小兔子,代表可愛與童真,但對我來說更是:美麗與富足的符碼,是老娘為自己取回的生命象徵。
童年陰影,回觀可以,但要記得走出來。
避免迷途,可以設定「永遠繞道而行」,有權利不讓過去的陰影擋住未來的日出。
今天陽光燦爛,甚至刺眼,找陰影遮光其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