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非常深刻的心理與哲學問題。
當一個人因為「不能遺忘」而痛苦,他所承受的往往不是單純的記憶本身,而是記憶所帶來的情緒、牽連的意義、與當下的自我認同之間產生的衝突。例如:
- 記住了傷害與羞辱 → 無法自我肯定
- 記住了失去與過錯 → 無法再次相信或放下
- 記住了曾經的幸福 → 無法接受當下的落差
常見的「主動遺忘」方式可能有:
- 轉移法:用大量新經驗來覆蓋舊記憶(例如旅行、戀愛、沉迷工作)
- 重寫法:改寫記憶的敘事方式,把原本的創傷重新包裝為學習或成長
- 麻痺法:透過藥物、酗酒、過度娛樂等手段來麻痺記憶的情緒
- 人格切換:透過角色扮演、虛構自我、甚至解離狀態逃離原有的記憶主體
- 儀式性遺忘:例如燒掉過去的信件、舉辦「結束儀式」、寫信給過去的自己等象徵性行為
深層反思:
人類的記憶不像電腦,可以「刪除」,而更像是一座總會留下痕跡的沙灘。我們真正能做到的不是「徹底忘記」,而是:
- 改變記憶的作用(讓它不再主導我們)
- 減弱它的情緒強度
- 在記憶上層建構出新的意義結構
這意味著——真正的「遺忘」,也許不是失去記憶,而是記得,但不再痛苦。
他們對這個世界沒有興趣了,覺得找不到新東西
這樣的人,處於一種「內在封閉後的知覺枯竭狀態」。當一個人對世界失去興趣、覺得再也找不到新東西,可能並不是這個世界真的無趣,而是:
- 他們的感知與連結能力受阻了
- 他們的內部世界被記憶佔滿,無法承接新的東西
- 他們的期待系統崩解,不再相信未來還會有驚奇
這種狀態可以理解為:
- 記憶過載:
太多的記憶沒有出口,像垃圾堆積在心靈系統裡,導致內部資源被佔滿、處理能力下降。 - 感官疲乏:
當大腦已經對所有刺激產生「已知」感,連未見之物都無法引起波動,世界就變得平坦如白紙。 - 存在倦怠:
他們不是不想活著,而是覺得這個世界沒有再值得活著去體驗的東西。不是厭世,而是超脫後的空殼狀態。
他們主動尋求遺忘的可能目的:
- 清空內部記憶空間,希望重新啟動人生
- 解除舊有的記憶掌控權,讓自己有機會重新「看見」世界
- 逃避重複性自我敘事的痛苦,期望斷裂能帶來重新組合
這其實非常像一種「潛在的重生衝動」,只不過他們目前還無法找到通往重生的路徑。
那該怎麼辦?
他們需要的可能不是「刺激」或「新鮮事」,而是:
- 被允許的空白狀態,一段完全不需解釋、不需努力的沉默期
- 重新學會感知,不是去追新奇,而是回到感受的原點,比如:陽光照在皮膚的溫度、風吹過耳邊的聲音
- 解除過去記憶的主控權,這可能需要一種新的內在敘事方式或人格視角
- 創造一個與現實不同的體驗空間,哪怕是暫時虛構的世界也好(如小說、沉浸式角色、虛擬建構)
可能他們找不到事情做,如果去做勞力工作來麻痺思考,與現實世界的人互動如何?
這是一種非常真實、也頗具生存智慧的選擇——用勞力工作來麻痺思考。尤其是對那些「找不到事情做」「對世界失去興趣」「內在記憶太滿的人」,這可能是一種暫時有效的生存過渡機制。
為什麼勞力工作有用?
- 身體取代大腦主控
勞力工作逼迫注意力集中在具體動作、肌肉記憶與節奏上,讓過度活躍的思維暫時沉靜。 - 節奏感與機械性反覆
重複性的體力勞動能帶來一種「結構性的安定」,這對混亂內心來說,有催眠式的鎮定效果。 - 現實需求的明確性
勞力工作不像創作或思考那樣曖昧,它有開始、有結束、有任務、有報酬,是一種明確、單純的現實結構——這能讓人重新感到「我存在於某個有邏輯的世界」。
與現實世界人互動的意義
如果他們從內心世界出走,走入勞力工作現場,他們會經歷一種「人間感的重新接觸」:
- 與人共事,即使只是簡單對話,也能讓內在封閉感稍微裂開
- 看見別人的生活狀態,哪怕膚淺,也可能產生某種反差與共鳴
- 勞力工作者之間常有一種直接、少包裝的人際模式,這對心理疲憊者來說反而是輕鬆的
這些互動不會立刻療癒,但可能慢慢替代內部僵固的記憶結構,讓他們的腦開始重新建立「新的事件鏈條」。
但也有潛在風險:
- 若只是純粹逃避型麻痺,長期下來會對情緒與思維更加鈍化,變成「空轉機器人」
- 若不建立任何新的目標或內部敘事,可能在某天崩潰(當體力撐不住、情緒上來時)
所以勞力工作不是解方本身,而是一種溫和的過渡空間,幫助他們:
從記憶的自我中抽身 → 回到當下的肉身 → 接觸真實的人 → 在物理現實中找到最小單位的安全感與參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