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經,我國小的老同學突然傳訊息給我。
他問我最近好嗎?我覺得很驚訝。
那是個我很久沒想起來的名字啊。
我們是在小學五年級分班後認識的。
他個性外向、開朗又調皮, 是那種一到一個地方很快就能交到朋友的人。
和我這種雖然有點安靜,但也不是很內向的人,要說類似嗎?也沒有,但也沒有到互補的程度。
之所以能讓我們建立起深厚連結的,就是——電玩啦。
他是不是全班最早擁有超任主機的人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家遊戲可以堆滿好幾個箱子。 每個月固定買電玩雜誌,房間裡堆滿了一堆日本與台灣的雜誌,整個書櫃都是滿的。
他總能比其他同學先玩到最新的遊戲,
也知道哪裡有電玩店、有新遊戲,甚至還會介紹我認識巷口電玩小賣店的老闆。
我當時家裡雖然不是沒有主機跟遊戲,但數量跟他根本完全不能比。 光是他玩過的遊戲種類就比我多太多。
所以我是靠著他的分享,除了累積對電玩的知識與遊戲品味之外,
更重要的,是一點一滴累積起我對電玩的熱愛。
我們常常雙打遊戲、比誰破關快、誰先解出祕技,
有時候打格鬥遊戲也會吵幾句, 但一下就和好,繼續打下一場。
在國中時期的週末,幾乎都窩在他家,兩個人對著電視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人生第一次參加電玩比賽,是和他一起去的。
地點是台北車站 NOVA 的電玩展(現在已經不在了), 現場還有 PC 遊戲《西瘋狂詩曲》的發表活動, 主持人竟然是我從電視上才看得到的 SD 太郎。
能看到本人我可以說非常興奮!!
我們參加的是《格鬥天王97》比賽。
結果我和另一個朋友第一場就被打爆, 只剩他一個人硬撐,雖然也輸了,但撐到最後一刻。
後來打贏我們的隊伍還打進前三名,代表他的實力真的很強。
是我們太弱了。 活動結束後還記得自己感覺蠻丟臉跟過意不去。
那一天,我記得很清楚。
還有一次,我們一起玩 PS 版《時空幻境 幻想傳奇》的重製版。
那時候官方攻略本還沒出,他訂了日文的《電擊 PS》, 我們看不懂,只能靠猜漢字、配圖說故事,一個祕密一個祕密去找。
從摩尼亞坑道到神秘島,連女忍者隱藏角色都沒錯過。
等我們真的破完所有要素的時候,兩個人對著畫面沉默了很久。
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把一款遊戲玩到榨乾了」。
那種成就感,真的是無法言喻。
但後來,事情慢慢變了。
1999 年前後,《天堂》開始流行,網咖興起。
賣遊樂器的小賣店開始一家家關門。
他開始熱中線上遊戲,也很常去網咖,還常找我一起去。
我對線上遊戲完全提不起興趣,也不喜歡煙味滿滿的空間。 雖然我有跟他去過幾次,他大概也感受到我其實不太喜歡這地方, 最後他也不再勉強。
再加上國中畢業後我們升不同學校,聯絡自然少了。
實際上,是我選擇讓這段關係淡掉的。
當時我無法接受他的改變,甚至有點生氣:
你明明是把我拉進電玩世界的人,為什麼現在你卻轉身離開?
那時的我不懂,人的興趣會改變。
他只是進入了一般大眾都會出現的現象而已, 其實真正特例的,反而是我。
在十年前的時候,他突然找我去逛台北國際電玩展。
我本來有點猶豫,但最後還是去了。
他還是老樣子,熱情、健談,像什麼都沒變。
反而不自在的是我。 我們聊得來,但心裡總像卡著什麼。
回家路上他說了一句話:
「我以前會打電玩,只是那時候剛好流行。」
那句話我一直記得。
我當下其實有點驚訝——原來那段熱情,只是因為流行?
我後來才明白,
其實他一直都是那樣的人——喜歡就全力投入,但也能及時抽身。
錯的其實是我,以為他跟我一樣,是那種會一輩子熱愛某樣事物的人。
但到了現在,我釋懷了。
因為我明白,不是他變了,而是我們從頭到尾就是兩種人。
而他之所以對我有那麼深的影響,是因為他讓我「進入了電玩這個世界」。
如果沒有他,我不會那麼早接觸到超任時代的名作、 不會知道哪裡有電玩雜誌、也不會為了一款遊戲花一個月去鑽研。
說得更直接一點—
沒有他,我現在不會有做懷舊遊戲自媒體的底蘊與視野。
他跟我表哥一樣,是我人生裡非常關鍵的電玩導師,只是那時候我還不懂。
最近他又敲我 LINE,說看到我在直播以前的 PS 遊戲,
問我有沒有 PS5,要不要一起玩《FF14》。
我笑著回他:
「不用啦,我現在只能玩玩馬力歐賽車、格鬥遊戲這種短時間的,長時間的我真的沒餘裕了。」
畢竟我還要做剪輯、寫腳本、自媒體經營,真的沒辦法再投入什麼打網路遊戲副本。
但如果他再約我吃飯,我會去。聊聊天、喝杯飲料沒問題。
我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排斥了。
人到某個年紀後,會明白很多事:
我們都沒有變壞。只是我們再也沒有剛好喜歡同一件事了。
我們不需要再當朋友。
但我會一直記得他曾經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知道彼此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且都很平安,
就已經很好了。
我有我的目標,他有他的任務。
雖然我們已經不在同一個遊戲裡, 但我們,的確曾一起按下過這遊戲手把的——
「開始」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