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鈺想起某天男人抱著她溫存的時候,拿下巴抵著她頭,軟乎乎地小聲撒嬌說:"可不可以永遠都不要拒絕我?不要吵架,不要不理我."
江鈺當時覺得這個每天色迷心竅的只是在賣身求榮,為未來的求歡之路鋪陳要好處,現在想想或許在那段關係裡他也受了傷.
只是他受的傷再重,關她什麼事呢?宋責之憑什麼把她捲進這個爛攤子!她拉起棉被蓋住頭,在被子裡面無聲尖叫.她也疼.
江鈺回家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開電腦送假單,直接把剩下的特休全用掉.宋責之批不批她不管,最好逼急了自己讓她直接離職.她還沒想好下一步怎麼走,暫時不想看見那張臉.
男人的公事訊息她回,回得簡單明瞭,其餘的她也說的很明白:她現在不想跟他說話.
江鈺有理智,但顯然不夠多,她對宋責之多少昏了頭,不然攤牌那晚早就不管不顧地包車離開,還留下來聽什麼鬼故事?
宋責之那晚自問自答自導自演講了那麼多,其實沒能解釋自己為什麼招惹她.
這對夫妻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要是找個人玩玩而已,男人幹嘛還朝同事下手,好兔不吃窩邊草,江責之不知道嗎?
江鈺沒想明白,結果自家妹妹殘忍地突破盲點,說她身處權力劣勢還好騙,不吃白不吃.
她竟聽得無言以對.
江鈺要強,假休完了再不能躲,她就硬著頭皮進公司,她根本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麼辦.時不時打開離職申請單的頁面直發呆,說起來其實也沒什麼好想的,逃避罷了,感情這種事終究是發於情,止於「理」--就看這個理智能有多少了.
宋責之在公司看見她的時候十分平靜,他一樣關在小辦公室裡看電腦、在小會議室裡笑談指揮,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該幹什麼幹什麼,跟往日如出一轍,沒湊到她跟前,沒騷擾她,江鈺也當沒有看見他,白日裡共同出演了一場形同陌路.
下班以後,宋責之不聲不響地在樓下等她,看見人低聲讓她上車.
江鈺抓著包包瞪著他,一時之間不確定自己是該上車,還是再把什麼東西甩他臉上.
"聊聊?"他淡淡地說:"別這樣."
江鈺心裡突然有點委屈,控訴宋責之根本不痛不癢.
宋責之靜靜地看著她,小聲地說自己報告都看不進去.
江鈺憋著的那股氣忽然就散了.
男人直接把她帶回家,江鈺站在大門前面的時候有點懵,他帶她來這幹嘛?殺人滅口嗎?
"你不是想來?"他說.
他給江鈺拿了雙新拖鞋,拉著她進屋,把所有門窗打開:"看吧!"
江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真就逛了起來.
男人的家是個有大陽台的小三房,除了陽台上的綠意有點看頭,裡面家徒四壁,沒什麼裝潢可言.
沙發給推到落地窗旁邊,遠離了做成書櫃的電視櫃,電視前是張放了電腦架的大桌子,旁邊還有個直立板架,客廳大概被他當成工作房.主臥除了衣櫃就是床,腳邊疊放了兩張懶人桌,明明白白地昭示工作狂的屬性,
一間房改成了掛鏡子的運動間,放了簡易吊桿、划船機跟握式啞鈴之類的東西.
剩下的那間房就很微妙了--那是間貼了火箭壁紙、獎狀跟塗鴉的小孩房.屋裡唯一有點裝飾的房間很空,可是散落著色彩豐富的小玩意兒,書桌上有玩具跟足球,床邊有投影燈跟小玩偶.
江鈺暗暗慶幸這屋子裡沒有相框,要不然她得瘋.
男人倚著門安靜地看著江鈺一間一間地看,見她站在小孩房裡不說話,便走過去抱她.
男人從後面緊緊抱著她,蹭了蹭她頭髮,低聲地說他不常來.
江鈺在那一剎那,覺得悲傷排山倒海.
她可憐他,也可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