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其實早就沒有那麼常聯絡了。
說是情侶,比較像是那種彼此都沒有主動把這件事收尾,繼續拖著的關係,靜靜拖著。聊天紀錄成了倒數計時器,每隔幾天他會發一句:「在嗎?」她回了,他就「忙」,她沒回,他也不追問。
這天,她坐在便利店門口,呷著熱咖啡。他在社交平台上發了一幀照片,是一桌火鍋,配字:「天冷,剛好。」
她想了想,傳了一句:「天冷,也想吃火鍋。」他已讀,沒回。
她盯著那個「已讀」的訊息一會兒,像是在讀出什麼來,但,又不確定。
他們最近一次見面,大概是三週前。他說他感冒,她送了熱湯過去。他沒下樓,只說:「放在升降機大堂吧,我等等再拿。」那晚,她把湯盒放下時,看見樓上窗戶燈火通明,但她沒抬頭,只是靜靜把湯推好,再走回家。
也不是沒懷疑過,只是總能給自己找到解釋。他之前說過跟他自小一起長大的表妹最近搬來了,好像還很蠻黏他的。
那個訊息還停在畫面上:「天冷,也想吃火鍋。。」她沒刪。他發來一句:「Sorry,那個訊息是我不小心傳錯,本來要刪掉的。」她的手指握著杯,微微收緊了,但臉上什麼都沒表現出來。
奇怪,她看著那句,沒什麼反應,沒有生氣,也不感難過,只是不太確定眼睛該看哪裡——還是趕快喝完的那杯咖啡。
這已經是第九次了。每次他都說「傳錯了」、「打錯字了」、「沒看到你有回」…她甚至替他記了次數。有朋友問她:「妳記這幹嘛?」她笑著說:「我也不知道,可能覺得他蠻可愛吧……」
咖啡喝完了,她走回家,換掉襪子,開了電視,節目演了一半她也沒在看。手機還在身旁,她又把訊息往上滑,滑過一整排「你在嗎」、「今天好嗎」、「我剛剛看到一間店你會喜歡」那類的對話,每一句都像是開場白,但從來沒發展成故事。
晚間新聞主播在電視裡嘩啦嘩啦地說著,然後她關掉電視。
她站起來,從抽屜裡找出那本紀錄她每次心動瞬間的小冊子——裡頭貼著紙條、火車票、手寫便條,一頁一頁慢慢撕下來。沒有聲音,就像拆掉一場安靜的幻覺。最後,她把那張火鍋的截圖」丟進垃圾桶裡,順手把垃圾袋打結。她把門窗關好,望著鏡子裡那張靜靜的臉,小聲說了一句:「太累了。」那語氣像不是第一次這麼說。
房間的燈熄了。
故事取材自《百喻經:偷犛牛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