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讀許恩恩《女與公之間》:在社運裡鍛鍊的人後來怎麼了。
如果你喜歡張亦絢的第一人稱視角,又希望稍微可以克制那絮絮叨叨宛如吳爾芙的意識,你又有參加過社運那又更好了─你可能會在小說裡看見自己。
有段時期,所有的主義都很喜歡加個「後」字,post-的字根依附在那些學術字眼上,後現代、後殖民、後結構,我們也會講後疫情時代,所有的事情,都有一個我們後來修正的結果。
這本短篇小說,並無意把你帶回任何一場社運裏頭,但書中的主角,多少都經歷過社運的集體經驗,但各自都有無法融入在政治大敘事下發生的運動內傷,或戴上了社會學眼鏡,幹天幹地幹社會幹政府,最後卻進入了政府的公部門職位,當立場對調,看見以前的自己又重現在眼前,會怎麼看待經歷了這一切的自己,和才正要開始的他人?
小說的文字沒有什麼火拼的銳氣,那是思緒有所人體工學的彎曲,夏日午後坐在咖啡廳,忙到一半忽然抽離,默默觀察其他人的那種平淡沉思時間,將過去一些人生頭髮重新疏順的過程。
我怎麼會長成現在這個樣子?作者提煉了一種人社社運仔的生活方式作為書寫的枝葉,譬如知識與現實的衝突,怎麼會有一個熟讀女性主義的女生,說著要去當別人(還是男性)的性奴?得到啟蒙的人,大概都會問一種類似基督徒常有的疑問:「假若耶穌是全能的,為何他仍然要讓世人有這麼多的苦難(白癡)?」,社會學之眼,往往是痛苦之眼,而且,絕對不保證「並快樂著」,一種經歷過社運的人才會理解的夥伴與組織的關係,那與大學社團全然不同又和辯論社虛無飄渺的政治辯論修辭遠遠,也不會有搖滾樂改變世界的這種宏願,議題來了,困境來了,就要想辦法去面對公部門這個巨大的怪獸,一方面還要分神處理這之中衍伸出來的各種關係─往往那比議題本身更讓人致命。
記得那天紀州庵文學森林,我就見證那個阿伯對新書發表會大罵特罵,我不知曉是講座中哪個環節觸痛了他 ─ 因為談及女同志?談及社運圈裡面其實有一大堆的壞人,甚至就像是邪教團體一樣?還是他不喜歡聽小說寫作的技術環節?又或者想,如果今天台上的兩位是男性,這個人還會站出來發表他的高見嗎?(雖然語焉不詳重點不清)
我能感受到的是,如今社會早已對一夕之間革命性的顛覆不再嚮往,他們更希望用更精緻的手法瓦解或奪回任何事物,不論是立法院的秩序、一棟日治時期的老宅、被迫休息的勞基法、幾座地下道、天橋、愛情、雇傭關係、泡友關係,最好他們能夠像泡沫那樣,柔軟的消亡........
20250623























